洞冥宝记

    凡例

一、《洞冥记》一书,关圣帝为三期末劫,人心险恶,无术化导而颁也。世之善书,汗牛充栋,陈陈相因,人皆束之高阁,视为常谈,故讲者谆谆,而听者藐藐,此通病也。圣帝有见于此,不得已而颁此书,已想到山穷水尽处,此书传世,倘仍不能挽转人心,更无书可颁也。阅是编者,须知  圣帝救世之苦心,然后许读此书。

二、是记命名:“洞冥”,言洞悉冥漠幽冥之事,即指天堂、地狱而言也。虽地府各狱,悉本于玉历钞传,然玉历仅说大概,未能若斯记之条分缕晰,详且尽者。且五殿新增各狱,阿鼻侧之孽僧狱,铁围城之悯死狱,及孝弟里、廉让乡、仙农境,为历来游冥生,未经道破。并他种事迹,未经前人发表者,此记独泄其秘,诸天仙佛,评此书,为古今劝善第一奇书,良有以也。

三、《洞冥记》名目,西汉孝武帝时,曾有此书,然其书流传未广,世人罕得见之。此记发挥天人性命,仙凡鬼神之理,和盘托出,不稍隐讳,谓之“洞冥”,名称其实。

四、是书一言以蔽曰:“劝善惩恶”而已,上集历陈地狱之苦情,惩恶也。下集备述天堂之乐趣,劝善也。一仙、一鬼,一升、一降,路分两条,任人择取。

五、世间善书,不过劝人而已,而劝之亦不周;此记自天子至于庶人,无人不劝,无义不搜,斯已奇矣!又复劝及地府之鬼,劝及外国之人,劝及天上神仙,奇妙如此,不惟见所未见,抑且闻所未闻。六、此记有三宝,上皇所颁之令剑,一宝也。地藏之明珠,二宝也。仓圣化身之观世鉴,三宝也。有此三宝,成此奇书,他种善书所无也。

七、此记有五绝,各仙降临,纯用题词,深寓劝惩,兼谐声调,一绝也。记中多诗、歌、对联,工雅不俗,二绝也。所著之文,篇篇警策,足以劝人,三绝也。记录事实,源源本本,发人未发,四绝也。一部大书,起伏照应,前后关合,如常山蛇,击头尾动,击中则两头尾俱动,五绝也。有此五绝,所以为奇书。

八、此记虽详言天堂、天狱之真相,而其要,实发明三教之理。三教之中,又侧重儒教者何哉?盖以治国平天下,非儒不为功。且知将来儒门当令,万国统一,同宗孔教故也。阅是书者,须寻着线索,放开眼孔,斯为得之。

九、红尘世上人,无论富贵贫贱,大都争利争名争气,懵懵懂懂,醉生梦死,糊涂过日,并不计及我生从何来,死从何去?尽人皆如是已。倘具有知识灵根者,早早计及,应须熟读此书。

 

    或问

或问:“此记,仍仿传奇演义体例,以回数登记之,名曰:‘记’,亦演义体也。何不编为记体,如《搜神》、《聊斋》之类,令体例相符乎?”

余曰:“此书以劝人为主意。编为回数者。以徇世俗之所好。看罢上回,不得不看下回,所以引人入胜也。何必拘拘于记体哉?”

或问:“此书言庚子,五圣捧旨救劫之事,旧传在道光朝庚子也。此记所言,则专指光绪朝之庚予也。此曷以故?”

余曰:“五圣捧旨救劫,两庚子俱奉命也。后庚子之劫,更甚于前庚子。此记所录,则实纪后庚子也,又何疑焉?”

或问:“游生游冥,一宵一宫,或两宫,洋洋万余言,何能敏捷若是?”余曰:“凡游生游冥,未出坛时,领者先赐灵丹吞服,功能益慧壮神,其中玄玄妙妙,全由天授,非人力也。又何疑焉?”

或问:“老母哭歌中,红纱是何物件?”

余曰:“红纱者,红尘俗网也。世人堕落红尘,不能为圣贤仙佛,为俗网蒙蔽故也。人欲跳出此网,必须有出世之功德也。”或问:“记中言天堂、地狱之状,发前人所未发,道前人所未道,诚足耸世之人之信仰矣。万一有顽固之儒,倔强之辈,偏执己见,坚不信服,且从而诽谤之者,又当何如?”

余曰:“此不必校,听之可也。此等人终有信服之时。”问:“在何时?”

答曰:“俟伊三寸咽喉气断,见无常的时候,自然信服,然已悔之晚矣!”

或问:“张三丰大仙评《洞冥记》,较之评《三国演义》者,孰为优胜?”

余曰:“有过之无不及矣!三丰本元朝名进士,气节高尚,国变后,弃官入道,为火龙真人弟子,以功封“灵佑帝君”,自称邋遢道人;潇洒风流,隐显度世,生平学问渊博,著作宏富。今奉  圣帝之命,评此洞冥,特其余技耳,观其评语,嬉笑怒骂,皆勘破古今人情,非他手所及也。此部《洞冥》,经其评定,乃分外生色也。

 

蓬莱传法青青子柳元阳识

 

武哲天皇上帝序文

    上帝庚子定劫,吾关领旨飞鸾,历遍寰区,已非一日,而世道人心莫可救药,独坐愁苦,茫无一策。

    客有问于余曰:“吾子领旨救世,不求长策,将何以挽转人心,复还古处?”余曰:“诺。虽然策将安出。”客曰:“子好读《春秋》者也,《春秋》未作当时之君臣、父子名分,何如?《春秋》既作,后世之君臣、父子之名分又何如?”余善其言。

    复问客曰:“治世非书不可。维持世道,挽转人心,亦非书不可,已闻命矣。然尔所谓《春秋》,并诗、书、子、史犹在焉,而世人置之高阁,于世仍无所补也。子今谓吾颁书遗世,其奈世人之不信何?”

    客曰:“子何不降格以求,而投其所好乎?世人之读稗官野史,小说、杂记,方之读经、史、子、集者孰多?子能变而通之则得已。”

    余闻客言,退而深思,忽恍然悟。乃决计降书,定其名曰:《洞冥记》。特饬绍、豫、诸子,承任其事,阐于游冥,编为演义,下历黄泉,上穷碧落,又恐诸子始勤终怠,复颁令剑以策励之。

    此书自庚申冬起,至辛酉年春三月,始告成功。累日连宵,几无暇晷。呜呼!此书垂成,仙凡之苦已极矣!其始游地府也;夜台昏暗,阴狱凄凉,摄生人之魂,历九泉之下,所见皆牛头鬼使,所接悉虎首夜叉;剥皮床上,亲看励鬼施刑。滚油铛中,目睹凶人受罪。魂飞魄落,胆颤心惊,诚惨苦矣!及其游天堂也,蹑风云而凌霄汉,跨日月而驾星云;贝阙珠宫,遨游殆遍,圣真仙佛,晤对相亲,又何其乐哉?

    夫同一游生也,其游地府之苦,则如彼。而游天宫之乐,又如此。一苦一乐,回不相侔矣。世之人读是书者,其亦能观感而兴起焉否耶?呜呼!此书垂成,乃惟一诸子,与张、柳二仙之功也。拈毫校阅,殚厥吕子之心。圈点、评论、写秃三丰之笔。吾帝有何功哉?

    所望此书传世,远迩归心,知劝知戒,服敬、畏神,中华大国,依然礼敬之邦;赤县神洲,仍复唐、虞之盛。三教统一,万道归宗。中外一家,醇风穆。斯则吾关所深望,而亦诸子之所愿也。

天运上元甲子元旦夕关降笔

 

文昌帝君序

    书以“洞冥”名,何取乎?天堂、地狱之说,由来旧矣!玉历之钞传真,琅环之琐记,已昭昭在人耳目,脍灸人口,而散见于劝世诸书。如《搜神记》、《新旧齐谐》、《聊斋志异》者,不胜缕述。而我关圣天皇上帝尚颁此书于世,毋乃多事乎?

    呜呼!三期末劫,人心险矣,世风下矣;不信因果报应,不信地府天堂,肆无鬼论,作迷信书,平权是尚,自由为高,毁仙佛之神像,弃圣贤之经文;无父无君,纲常倒置,世运至此,坏乱极矣!

    我圣帝是以日夜焦思,期纳斯民于轨物,是非颁演通天彻地,冠古绝今,超前轶后之善书,不足以唤醒痴迷春梦,打破世人疑团,挽转国魂,复还古处。乃于飞鸾降像之时,遴择乩生,付以斯责;自庚子以来,查遍寰区,未当其选。

    偶于洱源僻地,绍豫坛中,遇有惟一诸子,欣然喜幸,爰召集万仙,同开大会,遂将其书,颁下绍坛,敕命诸子游冥,赐以令剑,俾乩生游冥时佩带;复敕各部雷君,轮流供职,带领游生所游之处,细心讨论,务空地府、天堂之奇秘。

    又敕吕子惟一,编为回数,如演义体,便人观览,其中诗词卓绝,劝世入微,于是古书之所无,而此书有矣。未发之奇秘,而此书发泄矣。未来之天机,而此书道破矣!

    于戏,休哉!此书其午会治世,五洲万国,大一统之书哉!其能弭劫运,化干戈、收枪炮,犹其小焉者也。有王者起,不取法于是书,其将何以治世哉?不知应运真人,其能仰体我  关圣天皇上帝,特颁此书之意否?时在

天运上元甲子元旦之次夕七曲山人识

 

观音大士序

    《洞冥记》一书,何为而作也?慨自欧风东渐,祸水西流,中国士夫,醉心欧化,遂将吾中国数千年之名教纲常,弃如敝履。自由犯上,无父无君。嗟嗟!乾坤混沌,日月无光,孽海波深,地天翻覆,人民咸居于黑暗之乡,政治悉皆为网罗之具。天柱折矣!地维穿矣!

    吾与四圣,处此时代;纵情如精卫,空怀填海之心。巧若娲皇,莫展补天之手。虽飞鸾阐教,历遍寰区,搅干脑血,抽尽肝肠,终难唤醒痴迷,挽转世运。茫茫宇宙,问天无言;渺渺愁怀,伤心有泪。临乩降谕,徒唤奈何而已!

      圣帝哀悯芸生,关切世道,乃出奇策,特开万仙大会,颁演此记于洱邑,绍善坛中,令定一、抱一、妙慧、志一、参一、诸子,先后入冥,穷究地府真相,轮回果报,纤细无遗,善恶昭彰,丝毫不爽。

    地狱穷竟,又复上升天堂,面晤仙佛圣真,足遍琳宫玉殿,举凡苦乐之情,升沈之态,两相比较,无不活绘于纸上。所有阴曹法律,上界天条,明明公布,其期望世人,改恶从善;作佛登仙之心,诚恳切矣!

    而编辑校正之责,付之惟广。  圣帝之望世道人民,苦心孤诣,雅爱深情,至矣尽矣!

    今书已告成,命吾序其巅顶,吾慈展读之下;因而转悲为欢,转忧为喜,不禁欢庆。大声呼曰:“此书一出,天可补矣!海可填矣!世风还醇,万病回春矣!”因笔而弁之。时在

上元甲子元旦次日慈悲主妙识

 

孚佑帝君序

    旷览古今,静观宇宙,上下数千年间,纵横九万里内;治之久者,乱必生;乱之极者,治乃定。非有鬼神主持其间,圣人周旋其际,不足以转移之也。春秋战国之世,异端邪说,横行天下,洪水猛兽,不足以喻其毒也。而宣圣因以作《春秋》以正无父、无君之罪。亚圣因而陈王道,以救功利杂霸之偏。王道圣功,如日月经天,始昭然于天下后世。

    嗟嗟!今日世界,成何世界哉?平等自由,无父无君,纲纪不修,伦常丧失,弃仁背义,寡廉鲜耻,人心风俗政治之坏,更有甚于春秋战国时矣!而中华大地,亿兆芸生,未闻有一人如孔、孟者,出而正之、辟之,岂不可哀痛哉?

    独洱源僻壤,有惟一、定一、抱一、诸子,痛世道之将湮,惧神洲之陆沉,杞忧常抱,救世无由,不得已开设善坛,司天唇舌,灵根不昧,孤诣堪嘉。故宣圣因付以救世之丹,文祖又倡颁劝善之书,大士复降演训女之则。二三子皆能仰体圣意,深益人心。

    第数书虽佳,犹不足尽世人之险心,穷世界之真相,我  圣帝悲悯无既,乃展其读《春秋》之精神,辅炎刘之忠义,特颁一书于绍善坛中,以游冥为著作,名之曰:《洞冥记》。下历黄泉,上穷碧落,举凡人间善恶;地府惨状,天宫妙景,靡不凿凿言之。而词严义正,褒贬绍《麟经》之笔,定罪执董狐之简,俾天下之大奸、大恶,破坏五伦八德之徒,以及妇女身犯七出、八邪之辈;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纵逃于阳律者,不能逭于阴谴,法律森严,果报昭彰;足令读者寒心,闻者丧胆,谓之“观世鉴”也可,谓之“照妖镜”也亦可。夫岂不可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乎?

    呜呼!《春秋》一出。而乱臣贼子惧;此书传世,而世之无父、无君,破坏五伦八德者,其能知非知悟,而复我历圣相传之纲纪否耶?抑悍然不顾,甘心堕落,而永久沉沦耶?吾言至此,不禁泪涔涔下也。兹因书告咸,爰揭其颁书之宗旨,弁之简端,工拙所不计也。时在

天运上元甲子元旦日纯阳子序

 

复圣颜帝序

    天堂、地狱之理,儒者知之而不言,非讳言也。言之不详、不实,无征不信,适以滋迂儒之讥评,兴狂徒之诽谤,故不如不言之为愈也。时至今日,已届末流,五伦废弃,八德销沈,平权是恣,自由为高;恶孽滔天,不可殚述。举世之人,咸尽趋于地狱而不自知,若再讳言,非以救世,适以病世也。乌乎可?

    我关圣天皇上帝,救世情殷,有见于此,故不得不言之。辗转反侧,乃亟思颁一书,名曰:《洞冥记》,以付之滇西、洱源、豫、绍、诸子,托之游冥,演传其事,一空地府、天堂之奇秘。昔人所未言者,而今补之。冥律所新定者,而今揭之。天机不敢露者,而今泄之。

    又得吕子惟一,日侍冥床,得句传达,精诚所至,鬼神为通,一字一句,未有遗漏,编辑成书,以公诸世。较之稗史、小说、杂记,实有过之,洵古今未有之奇书也。

    或曰:“言地狱、天堂之书,指不胜屈,此记之言地狱,则悉本于玉历钞传,得毋嫌于赘乎?

    余曰:“此书正所以证明玉历钞传也。玉历所言,仅陈大概,而未详言其立狱之由,与法律之本意;此书则包括一切,凡玉历之所无,及人世未经传闻者,而悉增入之。地狱情状,阐发无遗;言言药石,字字金针,所以惩创人之逸志者,至矣!尽矣!至传述天堂之理,所历各天、各宫、各殿,俾得亲灸仙佛圣真,钦承敬命,謦欬如生,此固游生之大幸,而亦阅书者之大幸也。劝善之道,不在是乎?

    吾知此书一出,如敲暮鼓,如撞晨钟,远迩传观,洛阳纸贵,众生向善,改过自新,挽转颓风,复敦古处,乐唐、虞之世,合中外一统,其端赖此书也。吾不禁拭目望之。岁在

天运上元甲子元旦翌日文范子撰于洱源东乡玉屏山麓之二圣宫

 

洞冥记卷一

关圣帝君鉴定

三丰祖师批评【】为段评;()为句评;⊙为总评

洱源惟一子编辑

第一回  延康末至尊排劫运  庚子年五圣捧纶音

五圣行宫纪录仙官杨椒山先生降坛词  (调寄:一翦梅)

奉命垂书下碧天,笛韵悠然,琴韵缠绵。清风送我到乩筵,烛灿金莲,香馥龙涎。

特与诸生演妙玄,裁罢花笺,降罢瑶篇,奇书阐出永流传,是好奇缘,是救生船。

【清逸有仙气】

    话说洪濛既辟,人类以生,往古来今,历朝更代,曾不记几经太平,几遭劫运,茫茫宇宙,问天无言?桑田沧海,感慨系之!(上下千古,凭吊兴衰,为全书之笼罩。)顾上古之人心之浑噩,故其享太平也久,即其遭劫运也轻。后世之人心险诈,其享太平也促,而其遭劫运也亦益烈。(善恶两相比较,具见根源)故劫运之来,虽云:“天数”,而原其造劫之萌蘗,实由人心。(二句是此书根本)人既造劫,天不能不应之,天非残刻忍心,以待吾民,天固无可如何者也!(原出天心)

【感召大劫,而反怨天愦愦之极。】

    《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可知劫数之来,实由人召,人苟知悔知惧,未尝不可以挽回也。(人心转处天心转)无奈世人梦梦,下畏天威,惟恶是作,惟孽是造,迨至天降大戾,乃诿之气数使然,且有怨天公之不仁者,不亦惑乎?(狂悖之极)

    这段议论,从何说起?因吾真久厕五圣行宫,忝任纪录之职,凡五圣帝君经过事迹,及一言一动,皆吾真耳闻目睹,亲笔登诸册籍,至今犹历历不忘。(世人何由得知?)

    可叹近数十年来,人事变迁,儳焉不可终日;(我亦伤心)幸赖五圣辅佐  上帝,谒力维持,自庚子至今,真有补天浴日之功,旋干转坤之手,(非谀非阿)使世无五圣,不知今日伊胡底矣?(尚堪问吗?)

【垂书挽救人心,其关系郑重如此。】

    其奈恶习传染,已逼寰区,一般狂妄之徒,甘心随声附和,逐臭趋膻,仍复在醉中梦中,桀骜顽冥,殊难化导;(可诛可杀)此辈狂逆,若不悔悟,改弦易辙,则宇宙终无宁谧之期。(可叹可悲)是以圣帝别出心思,拟新创一种奇书,以作最后救世之结果。(婆心救世几时能了)因命我从庚子以来,将五圣救劫始末,飞鸾绍坛,一一传出,俾世界众生,大家知晓,方不没五圣多年苦心。(五圣欲世人改恶从善,共乐雍熙,世人其悯此婆心否?)

【二句为世运盛衰升降以大关键,亦即此书之大关键。】

    今吾真既奉命发起编录此书,寻流溯源,必要从清朝末年叙起,尔等可知清朝末年,人心已坏,种下祸根,(病根在此书之发源亦在此)孔教不遵,崇尚新学,纲纪渐废,习染欧风,以至五伦不讲,八德全亏,将文明礼教之中华,胥沦为禽兽黑暗之世界;天柱折也,地维倾也,悲哉!悲哉!(痛哉!痛哉!尚忍言哉?)

    是岁庚子元旦,  上皇驾坐凌霄,下望黑气腾腾,布满世界,不禁拍案大怒,曰:“何下界之人,恶孽如此其甚哉?是不能不降之大罚也。”(自作之孽,其将谁尤?)当时即晓谕诸天仙佛圣众,并敕冥王造具恶籍,速呈玉案,随敕各部神将天使天丁,分布刀兵、水火、雷霆、瘟疫、豺狼、蝗虫、旱涝、饥馑等灾,务令收尽恶人,以充劫数。(可知惧否?)歼除之后,驱入冥府,永堕地狱,历千万劫,不复人身。(可知畏否?)着速照旨、施行等谕。

    当日  上皇盛怒之下,倒下此旨,众神仙面面相觑,(无不战栗)莫知所措,因同跪恳金阶,求减劫数,(我亦在列)  上皇弗允,各神祇逡巡而退,其时班中有关帝、文帝、吕帝、颜蒂、大士,是为五圣,见旨已倒下,难以挽回,而又不忍下民受此惨劫,复联班长跪,泣涕叩恳,声随泪下,湿透襟袍,(凄凉如此,果为何人?)  上皇仍不允,五圣因救民心切,叩头泣血,一连跪恳七昼七宵,哀动至尊,(哀尔痴迷感动否?)

    至尊乃言日:“卿等诚恳哀求,为民请命,朕岂无慈悲之心,但下界之人,造孽已深,无解免理,卿等有何良策?能使世人改恶从善,消此黑气,以慰朕怀。”(帝德好生,无不载帱于斯益见。)

    五圣同声奏曰:“如蒙  至尊开恩赦宥,使下界劫难,从轻减免,臣等情愿临凡,分省飞鸾阐教,以化万民,倘奉职无状,甘罪无辞。”(大愿无伦)至尊闻奏,天颜为霁,喜动于色,谓五圣曰:“卿等具此宏愿,朕甚嘉之,但下界人民,陷溺已深,人心已死,化导良不容易。(言之可悲)朕熟思审处,当今时局,除飞鸾阐教之外,别无良方,(上帝不得不已之苦心谁人鉴之?)卿等既负此钜责,各勤厥职,毋怠厥志。宏誓具在,勉旃慎旃。”(望民如此,责臣如此,帝心昭昭,声色俱厉。)

    谕讫,五圣再拜稽首谢恩,领旨下殿,同至行宫,商量分省阐教之事,一一妥协,然后临凡。正是:“不忍寰区遭浩劫,满腔恻隐救残零。”不知五圣阐教,从何着手?欲知其详,且听下回分解:

总评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人心败坏,风俗因之;圣帝特颁此书,以救人心,以济世道,以挽狂澜;字字金针药石,非稗史可比。

⊙开宗以人心善恶,感召祸福,已挈全书纲领,真得振衣干仞岗之势。

 

第二回  降善书神仙救世  钞铁案志士入冥

五圣行宫纪录仙官杨椒山先生降坛词  (调寄:渔家傲)

浩劫来时无处避,可怜世界遭颠沛;总为残零多造孽,不早计,空空抱恨将谁怼?

良善之家安且吉,暗中自有神天庇;劝尔众生齐忏罪,立志气,莫教祸到空垂泪。

【试歌是词,如泣如诉。】

    话说五圣帝君,在  玉皇案前,发下宏誓大愿,愿救下界生民,减免大劫,当日领了  玉旨,降下凡来,互相维持世界,拯患救灾,凡有设坛之区,靡不降像示乩,藉警狂悖。观音大士。或化作乞丐以劝人,或装作僧道而训俗,寻声救苦,慈悲广大,世人无从得知。(救世婆心,有如此。)

【接上无缝】

    不料是年春夏之交,山东、北京一带,有拳匪、红灯、邪教肇衅,惹出国际交涉,致八国洋人进京,乘舆播迁,赔偿钜款。约计是年顺直、山东、山西一带,官吏军民人等,死于刀兵、水火、枪炮、疫疠者,不下数十万人。其各直省,遭水火、地震、风雹之灾者,不可胜计,诚浩劫矣!

【洪灾浩劫重叠而来】

    越八年戊申,清太后、皇上于三日内,先后宾天,至宣统三年辛亥八月,武昌革命军起,清廷鼎革,民国发见,又是一大变动。逮丙辰、丁巳,顺直、湖南、粤东,大水为灾,冲毁民居禾苗,民之饥死溺死者甚众。洎戊午冬,廿二行省,均染大疫,死者又不啻数百万生灵。加以南北不和,连年战争不息,民之死于枪林、弹雨者,不可胜数。

【世之治也,不治于治之时。】

    推原其故,总因人心大坏,道德堕落,(病根)国无统纪,溃乱泯棼,(病势)平权是尚,自由为高,(病由)以致酿成种种惨劫。哀哉吾民!何以堪此?(几乎莫可救药)

    所幸戊午之疫,(是一服大承气汤)人人惩前毖后,皆有悔过向善之机。故五圣帝君,得以因势利导,方方阐教,处处开坛,假神道以设教,藉木笔以劝人,降出不少的圣谕格言。(无数药方)但各省善坛虽多,而尤以滇西为最。

    故五圣抉择于洱源之东南两乡,命兴坛李生复诚,豫坛杨生抱一,入冥钞案,续成《八宝金针》(砭恶疾)中下二卷。又命绍坛之赵生笃诚、杨生定一、守一、段生志一、侍乩,降演《劝善宝箴》(立纲维)一卷。再命婉坛张生妙慧,集合各坛诸子,降演《儒门救世金丹》(起沈痀)全部。再令各坛乩生、协力赞襄,降演出  上皇敕颁之《五圣经诰》一卷。(颂扬圣德)至校正、编辑之责,则令吕生惟一统任之。(极大事业)统计此数部善书,完美尽善,其义推尊孔教,间参以释、道之旨,(三教同源,一以贯之)无非发明五伦、八德之理,以救当时之弊,正人心而维风俗,胥赖此数部书。(提醒众人,大齐注意。)

【八九子同处一乡,也是早已安排。】

    无奈有等腐儒,视为老生常谈,疑信参半,(不知神道设教之旨,大家仍怀着鬼胎。)甚且毁谤加之,(可诛)更有等顽梗之庸夫愚妇,不信因果报应,天堂地狱,善升、恶降之理;善书虽多,而宣讲者如故,作恶者仍如故,(可杀)故五圣常怏怏抱歉,愁闷于怀。(愁闷什么?你们可知否?)

    一日。关圣帝君独坐宫中,思念及此,慨然长叹!忽然计上心来,不禁拍案叫绝,曰:“是非演此书不可,(各人掩卷猜是何书?)此书一出,世界之人,尚有不信善,而敢于为恶者,吾不信也。(工化如此)但演此书,必先奏明  无极圣母,  金阙至尊允准,然后再召集众仙,开一大会,令诸天各各知悉,然后施行。”

【民胞物与,圣泽无边。】

    计议已定,圣帝即刻上奏,奉旨俞允;(小心翼翼)次日即遣功曹,照会诸天仙佛圣众,准于某日王五圣行宫开会,名曰:“万仙会”。功曹奉命去讫,届日准备施行,你看圣帝具这种救世深情,真是尧、舜仁爱为心,禹、稷饥溺为量,世上的人,谁能体贴得这番苦衷?(莫负苦衷才好)但圣帝所拟颁演之书,是何等书?开会定于何日?均未得知,且听下回分解:

总评

⊙叙次错落,井井有条,如穿九曲明珠,的是仙品。

 

第三回  关圣帝大开万仙会  洞冥记新颁一部书

五圣行宫纪录仙官杨椒山先生降坛词  (调寄:解佩令)

延康午运,世风不古,把纲常名教都抛撇;赖有仙真,费尽了许多心血,泛钓船,渡人情切。

莫迷本性,莫亏晚节,趁此时,念头早决,收拾回家;要博得娘亲欢悦,休糊涂,造诸般孽。

【凄凉哀艳,无限深情。】

    却说关圣帝要新演一部书,劝化世人,已经奏明,恭奉  圣母  上皇旨意,允准在案。为甚 还要召集万仙开会呢?因为这部书,彻地通天,大有关系;(重要得很)故不能不开会,说明一切,且还有其他要件,急待研究,事极机密,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圣帝开会之期,系订于庚申年冬月十五日,届期圣帝命庖正在行宫,摆列筵宴千余席,十分整齐,众仙乘鸾跨鹤,冠裳齐楚,济济而来;(悠然自得)四圣亦到,酒至三巡,圣帝出席言曰:“今日邀请众仙,非为别事,只为如今世代,下界人民,正值三期末劫,三会龙华,三次封神,将要到期。(好机会)我  无极圣母要度九二原人,还原返本,怎奈下界人民,近数十年来,受了邪魔缠扰,异端邪说,印人脑经,心性十分糊涂,(是中了毒)把三纲五常废弃,五伦八德抛开,沉迷酣睡,大呼不醒,(是吃了迷药)以致造了无边罪孽。此时若不拯救,恐大劫再降,世界空虚,此辈残零。尽流为地狱种子;千秋万世,堕落堪悲,其何以负我  圣母之希望?(誓度原人以解母忧,真大孝子)虽近年来到处飞鸾阐教,降出各种善书,以资宣讲,然劝转者固多,而梗化毁谤之人,亦复不少,奈何!奈何!(真真没法)今日开会,特请各位磋商,设一善法,救此残零,如有嘉谟,幸勿吝教。”

    众仙起立曰:“吾等下仙,道卑德薄,此事仍频烦圣帝,相机设法,如果有化民之善术,我等无不乐从。”(众仙且不置一词)

【抉出世人病根对症下药,此书真起死回生之金丹也。】

    圣帝曰:“世界之人,如中鸩毒,非得灵丹妙药,不能起死回生。吾关之意,欲特传一种奇书,名曰:《洞冥记》(名奇)要将地府各狱苦情,天宫各种妙景,一一传出;使世界之人,知天堂之乐趣,踊跃为善。地狱之苦恼,不敢为恶,庶可以挽回世道人心。惟此书煞有关系,书中要将天堂、地狱之情状,和盘托出,泄漏许多天机,游冥生所到各宫、各殿、各狱,尚望善为引导,毋生阻力,书成之日,即有功于世界矣。未识众仙高见若何?”

【山穷水尽绝处逢生,书之宗旨蕴奥包括无余。】

    众仙同声合掌称颂曰:“善哉!善哉!如得圣帝演成此书,不惟有功于当时,且泽及于天下后世矣!(三曹普利)我等闻之,十分钦佩,愿同赞成。但传此书,亦不容易,未审圣帝将此书付之何方、何坛、何人?担负责任。”(我亦着急)

    圣帝曰:“如今下界善坛虽多,灵根不昧,诚信笃实者,仅有滇省、洱源、东南两乡,豫绍婉三坛诸子,可任此事。吾关明夕临凡,当以此书责成绍坛之赵、尹二子,杨、杨四子,段、段二子,而以豫、婉二坛之杨、张二子补助之。不过一年内外,而书成矣。”(不传于大邑通都之名士,而传于穷乡僻壤之寒儒,真是出人意表。)

    圣帝言毕,万仙离席告退,各自回宫,圣帝亦准备次夕下界临坛,嘱咐诸子游冥演记之事,但下知次夕圣帝临坛,召集诸生,如何嘱托?且看下回分解:

    总评

⊙圣帝为颁此书,而开万仙大会,书之关系重要,读者当自思之。

⊙帝君对众仙演说一段,慨慷激昂,真是开胸破胆,读之如觐须眉。

 

第四回  绍坛奉命设乩沙  圣帝宣旨颁令剑

五圣行宫纪录仙官杨椒山先生降坛词  (调寄:离亭燕)

洱邑江山如画,景物冬来萧索,喜有寒梅先破玉,疏影横斜篱落,雪里暗香浮,恐被骚人寻着。

令夕我来骑鹤,特为昨宵相约,携得琼浆并玉液,要与诸君同酌,拈韵和新诗,极尽仙凡之乐。

【潇洒可爱】

  关圣帝君降坛词  (调寄:满江红)

叔季人心,真险也,半多奸慝。欲手挽狂澜无术,枉殚心力。大梦沉沉睡不醒,红尘滚滚天昏黑。看可怜,世道豺狼,生荆棘。

青磷血,苍苔蚀,虫沙聚,成邱垤。望荒郊战垒,恨填胸臆,家国流离遭巨蠹,禾苗芜秽多蟊贼,到而今,尽足逞威权,施残刻。

【沉郁顿挫,慨当以慷。】

    话说关圣帝君开会之后,次日卯刻,即降临绍善坛中,飞鸾示谕。对诸生说明,要颁演《洞冥记》一书,将上项事说了一遍,并言明现颁来  玉敕、令剑在身,敬谨供奉案上,令诸生敬谨焚香,圣帝先九叩行参,(敬慎威仪)后令诸生十八叩行参,礼毕,然后宣读  玉旨,其文如下,

玉皇上帝诏曰:

“朕居上界  统辖诸天  乾坤永奠  六合泰然  燮理万化  总制三才  道高无上  玄之又玄  胡今末世  运转下元  人心大坏  道德沦湮  五劫传遍  莫挽颠连  兹有关卿  洞冥请颁  情殷救世  召集万仙  特饬绍善  力任仔肩  垂成书卷  以化愚顽  吾皇嘉许  特降纶言  并颁令剑  法律森严  诸子黾勉  早日完全  书成之日  功德无边  随敕冥界  上及诸天  冥生到处  待遇诚虔  不准挠阻  以利钞传  朕言不再  钦哉懔哉  钦此”

【帝敬如此,无君无礼之乱臣贼子,其谨懔之,免得青龙刀下作鬼。】

    圣帝将玉旨宣毕,再对诸生道:“吾帝所请演之《洞冥记》,却与世上之游冥各书不同。夫世上之游冥书,不过钞传地府之善恶案件,藉以警醒世人而已。若此记,则主发明天堂、地狱之实状,必令游生,将情形曲曲传出,使读是书者,如亲历其境一般,以后善恶两途,便知抉择,当不至再舍善为恶矣。且可令天下之狂妄小儒,酸腐庸儒,以及假道学之伪儒,不敢妄生诋毁,肆口讥评,强为置喙,庶此书为不虚传也。(障塞横流)

    是以吾帝在  至尊前保奏,以此书属之尔坛赵、杨、杨、段、尹诸子,力任仔肩,并令豫、婉各坛诸子,相为补助,务望速为办理。勿辞艰辛,一年内外,全书告成,遍传天下,挽回世道人心,则尔等之功德,真无量矣。

【一人神游,众人即可目游,我望世亦抉择,善恶两途,慎勿甘居下流。】

      至尊所颁之宝剑一口,(这口宝剑,即是慧剑,又名曰:“斩魔神剑”)有神无质,具有玄妙,切勿视为虚无。以此剑关系有三端,一以供置坛中,以镇邪魔,不敢作祟。一以备游生入冥时,随身佩带,关津渡口,官吏鬼魔妖怪,不敢阻拦。(为游七殿,伏笔文字,前后相生。)一以诸生,朝夕谨懔,不敢始勤终怠,反生疑议,如有犯者,即以剑斩之。尔诸子其慎哉!切勿以吾帝之言,为恐吓尔等也。”圣帝谕毕,诸生均唯唯承命。圣帝亦返驾回宫,诸生即商量游冥之举。未知如何游法?且看下回分解:

    总评

⊙颁令剑以策乩生,镇邪魔,实千古未有之奇事,而见于此篇中,岂非大观。

 

第五回  城隍司先观果报  黄泉路再看情形

柳真君降坛词  (调寄:人月圆)

蓬莱不少神仙侣,若个肯降尘寰,多情老柳,携琴跨鹤,独到坛前。

幽冥果报,天机秘密,未对人宣,今番颁演,和盘托出,的是奇缘。

【风情袅娜】

张桓侯大降坛词  (调寄:满江红)

世道浇漓,欲补救也非容易,畴手挽中原大局,仔肩独寄,祇有神仙坚愿力,江中稳把风帆系,仗飞鸾降,笔动人心,回天意。

今首演,《洞冥记》,初发轫,休儿戏。须参观善恶,详明体例,天律昭彰无错误,权衡赏罚公平未?到隍司且作豹斑窥,牛刀试。

【满腔浩气,神韵悠扬。】

    是日绍善诸子,奉了圣帝之命,准备到晚游冥,各人匆匆料理,不在话下。却说圣帝回宫后,即饬柳元阳帝君,张桓侯大帝,到坛赐符,以备游冥之用。并派柳仙镇坛,大帝领导定一试游。儿由本邑城隍署起首,吩咐讫,瞬届戌初,各候驾、神祇俱到,张、柳二仙,因此次为发轫之期,心中十分高兴,要与诸生饮酒赋诗,此唱彼和,仙凡交感,快乐无涯。

    将近初更,大帝命人焚化冥衣、冥等物,命当方土地神背负,随唤醒定一子起,赐酒三杯,丹一粒,大帝手提丈八长矛,步出坛门,跨上神驹,定一上马相随,大帝按辔徐行,口占一绝曰:初冬人气觉凄凉,草木凋零为陨霜;最喜满轮明月照,马头风送岭梅香。”

    大帝曰:“定一无妨和上一首。”

    定一依韵和曰:“并马西行趁晚凉,洱源城外月如霜;冥途回与凡间异,底事寒梅也发香。”

【和诗妙妙是放翁小品】

    和毕。祇觉阴风惨惨,遥闻鬼哭之声。大帝曰:“将到隍司也。”果见数差人手拽铁链,拘获数十鬼犯,男女不等,一路痛哭哀号,络绎不绝。

    大帝曰:“此鬼役票提亡魂也。”随后又见数人,手持簿籍,分道而行。大帝曰:“此夜游神,专稽查世人,夜间为谋不善者也。”(暗室不可欺心)正言问,只见前面有衙署,上悬一匾曰:“洱源县,城隍署”六个大字。金光炫耀。左右联云:“善恶由尔自作,赏罚在我主权。”

    方顾盼问,音乐大作,署内走出一官吏,向大帝前跪叩;询之:乃隍司也。大帝命之起,隍司即将大帝迎入,定一子一同进至中厅,大帝正坐,定一与隍司侧坐,茶毕,定一即向隍司说明观狱情由。隍司立遣判吏,领定一四处参观,只见正厅左右,有厢房数间,净几明窗,精洁可爱,室中之人,写字、看书、作画,毫无拘束,游然自得。(有此快乐)判吏曰:“此乃善人接待室也。”(哦)

    厅署之后面,两边设有牢房,围墙高峻,门外拴有恶犬、猛兽数只,形貌狰狞,内中犯人,皆鸠形鹄面,觳觫不堪,旋有鬼役将鬼犯拖出,在那里锯解、挖眼、斩手、刖足、割肾、刳心、割鼻、刮目,并施及油锅、碓捣、磨捱,各种非刑,十分严酷。(又是这样凄楚)定一系初次入冥,见这些犯人,受此多般苦楚,不禁心惊胆颤,不敢久视(善人何忧何惧?)

    转步又到厅署之东北,见有一条血河,血水浑浊,腥臭难闻,令人掩鼻欲呕,妇女裸体浮沉其中,血水灌顶,口中吸食,子母相抱,不能上岸,甚为凄惨。判吏曰:“此血河也。(噫也有的吗?)其中之犯,多系淫贱妇女,损子堕胎。或不敬三光,对北、对灶行淫,或夜起便溺,身体裸露,触犯星月。或大小月,及胎前、产后,身体不洁,便进灶房,触犯司命。或以下衣晒于日光之下。或以恶露血水,泼于井灶之侧。或濯不洁净之衣服于长流之中,以至污秽水府。其他如不孝父母,不孝翁姑,不敬丈夫,不敬惜字纸五谷,如是种种罪状,皆打入血池之中。不特妇女为然,即男子亦然也。”(妇人犯此、家长不敬、带罪三分、自犯者加倍、懔之慎之。)

【此段句句天律,犯者血河难免,世人懔之。】

    定一曰:“世传血污池,曩以为十殿冥府始有之,不料此小小县治,亦设此池,且各种刑罚皆具,惨不忍睹,况冥司之大地狱乎?其惨酷更不知若何也?”言毕,与判吏回见大帝,略述情状。大帝曰:“此不过粗具规模耳,(一笔推开)若窥全豹,非历尽冥狱不可。(束上生下)今夕时辰尚早,盍随我再游黄原,以罄游兴。”

【为地府血河伏脉】

    于是辞别隍司,出了殿门,命土地将带来之冥衣等物,先赏赐了一半。大帝上了神驹,定一亦上了马,定一在马上问大帝:“黄原距此若干远?在何地方?”大帝曰:“距此约干余里,直向东北方而行,前面有一宽阔大坝,荒凉寂寞,如古战场一般,中有一条路,乃鬼差提孥鬼犯,必由之道,其中情形,下可不观。师弟听吾唱一歌来:

    “洞冥今夕斩开幕,俺老张,且恭贺,定一疑团今打破,地府天堂,风驰便过,且把新诗和。

    幽冥师弟今初到,试略观神明果报,将近黄原闻鼓噪,鬼声凄惨,哀号无告,落得空悲悼。”(调寄:青玉案)

    歌毕。大帝曰:“师弟亦和来,我师徒好以行程。”定一知下可辞,亦唱“浪淘沙”一阕以和之。

    “鬼哭声低昂,入耳心伤。行来颇觉道途长,到此不知身死活,无限凄凉。独自暗思量,为善必昌,此言有理当参详。看罢冥情分善恶,归劝愚盲。”

【上下关锁】

    和毕。大帝曰:“你我师徒,快快催马,你看前面又是什么光景?”定一定睛一看,只见一片沙漠,四望渺茫,阴风骤起,寒气逼人,鬼声啾啾,凄惨欲绝。对大帝曰:“弟子睹此情形,伤心惨目,不欲前往矣。”大帝曰:“何必伤悼,你看前面有一草亭,你我师徒何不下马,小憩片刻,尔就便作篇歌文,将此景况,逐一传出,以劝世人。”定一遵命,即下马同入草亭坐下,拈毫而赋曰:“冥途迢递兮,四顾茫茫。黑水泛滥兮,其流汤汤。风卷地兮沙黄,月色枯兮无光。天愁闇兮凄凉,地沮洳兮凝霜。豺狼叫嗥兮,虎豹成行。鸢集飞扬兮,枭鹏翱翔。嗟彼鬼犯兮!四野彷徨。呼天地兮唤爷娘,思娇妻兮恋情郎,泣佳儿兮泪汗洋。悔不在生兮孝高堂,五伦抛弃兮八德忘,到此追悔兮枉悲伤,孽障随身兮斗难量,将何时兮出狱场?上无衣兮下无裳,(空自作马牛)手足折兮身倒僵,黑索系兮恐慌,鬼使怒兮势张,刺锤击兮利锋芒,孽风起兮任簸扬,黄尘滚滚兮人埋藏。此断脰兮彼穿膛,白骨堆兮成冈。将谁怨兮我无良?(到头惟有孽随身)众鬼涕泗兮痛肝肠。哀求鬼哥兮望包荒,善为我辞兮禀阎王,我感尔情兮山水长。”(纵口吐莲花也是无益)

【凄凉满目愁黄沙,白草一片荒凉,读之令人凄绝。】

    定一赋毕,大帝曰:“此文尚将真情实景写出,可以带回坛中,刊出劝世,俾世之为恶者,知此情状,则冷水浇背矣。”(如此极好)言毕,时近五鼓,大帝命土地将冥衣钱财布施讫,与定一出了草亭,仍上马转回坛中。大帝与柳仙回宫缴旨,定一亦苏醒起来,谓诸生曰:“大帝临行时,谕我明夕要游阴阳界、鬼门关两处,我已允之。”但下知此两处又是什么景致?且看下回分解:

    总评

⊙游地府先以隍司立其基,由近及远,小中见大,黄原苦境,从未经人道过,此回方发其秘。

 

第六回  阴阳界偷聆琴曲  鬼门关静听哭歌

柳真君降坛词  (调寄:临江仙)

世外逍遥蓬岛客,飞鸾屡到人间,宝筏撑出渡愚顽,问谁能识我?快快上莲船。

孽海波涛汹恶也,勤君跳出深渊,好将大道细精研。幽冥观果报,善恶甚昭然。

【风致飘然欲仙】

张桓侯大帝降坛词  (调寄:满江红)

怒眼圆睁,咱到处,雷轰电掣。看世道人心危险,愁肠百折。八德沈于沧海底,五伦化作昆仑雪。不禁俺,为这些残零,泪流血。

游冥事,真奇绝,望诸子,肝肠热,脚跟立定也。寸心如铁,出入幽阴毋畏苦,往来冥府休悲切,乘神驹,踏过鬼门关,看情节。

【悲歌慷慨,浩气凌空。】

    话说张大帝昨宵回宫时,曾对定一言明,今晚要游“阴阳界”、“鬼门关”两处,诸生已将各项预备齐整,本日戌刻,各候驾神祇已到,柳真君张大帝亦先后来坛,与诸生清谈片刻,到了亥初,真君镇坛,大帝仍领定一子前往。当时大帝出了坛门,跨上神驹,定一乘马相随,向东北方而行,半云半雾,飞腾迅速,一路之上,祇觉寒风凛列,阴气逼人,黄沙迷目,黑雾蟠空,鬼哭之声,不绝于耳。定一见此景况:心中害怕,不觉毛发直竖起来。

    大帝曰:“汝休恐怖,待吾吟诗,以遣愁怀。”

    诗曰:“冥途跋涉为谁来?可恨痴迷太不该,梦入黄梁难醒悟,名登黑籍尚徘徊。(痴迷大甚可悯可悲)仙真术尽飞鸾笔,神道方穷设夜台;颁演洞冥心至苦,残零可愿上蓬莱。”(誓愿唤他上来)大帝吟毕,命定一亦和一律。

    定一和云:“摄魂垂训洞冥情,仙佛慈悲度众生,欲化幽囚归净土,誓将地府作蓬瀛。(愿亦洪深)山川跋涉形神瘁,道路萧条鬼悲鸣;感谢天君时保护,书成功德定峥嵘。”

    和毕。催马直前。忽见前面有数鬼差,提拏来无数鬼犯,有行者、卧者、颠蹶者,男女等等不一;身带枷锁,系以黑索。那些鬼差,在那里扯扯拉拉,(怪状不一)所拘之鬼犯,不肯前进,鬼差又用皮鞭毒打。大帝勒住神驹,对定一说道:“我师徒且莫忙走,试看看这般情形,听他们说些什么?”定一即兜住马,洗耳静听。

    只听那些鬼犯说道:有的说如今好懊悔(悔迟了),有的说我真遭晦气,有的说难舍众亲戚,有的说难舍儿和女。那人说我婚丧事未毕,那人说老母七十几,那人说难舍房中美貌妻(见你良心),那人说难舍情郎如鱼水(何不向善作德),那人说今年好生意,那人说今年要去应选举(可惜可惜)。有些说仓箱谷米堆,有些说我家贫如水洗。有等说我在生懂道理,有等说幸未曾呵风骂雨,有等说我也曾把阴德积,有等说我也曾把善功累(积累得好多),惟愿此一去,阎王放我回乡里(依功过而定)。叫鬼哥性莫急,我再将房屋修理,我再去收收钱利息,我再去把租石取(凡间之事放不下),男婚女嫁事完毕,那时节不消你来提,我自然会来寻你。

【读之如闻其声,情景宛然。】

    那鬼差闻言大怒道:“到此间你想回家去,恐怕不能由得你,这阴府刑法不随意,你不必藉故推诿,你须好好往前去,不然,莫说我这无情,定要打折你的腿(各斯所职)。”那鬼差话尚未说完,大帝与定一子在马上听见这些粗言俗语,不觉鼓掌大笑起来。

【大帝之笑不是乱发世人,若因此一笑而改恶从善,此一笑应值千金。】

    大帝道:“师弟你看这般鬼犯,已经提拏到此,他还要想回阳,真真可笑!他口中说在生曾积功善,如果积有功善,何至被这鬼差凌辱?可见世上有等人,外面假装修善、行善,考其实在,何尝见他修出一点真善来?总是嘴甜心苦,欺人实以自欺者,比比然也。即如这些鬼,到此地步,他还要打冒诈,说他在生也曾积了阴德善功,太可悲也。(到死仍不悔悟)但这般鄙俚言语,虽是下流社会口吻,听来令人感伤,师弟记起,带回坛中,用以劝人,警世可也。”(有为者速改过)

【经此一读,仍怙恶不悛者,真非人也。】

    定一曰:“弟子遵命记下就是。”大帝曰:“师弟快快催马前行。”定一拍马跟随,一霎时问,又历过了许多山坡,忽见黑雾中出现一道金光,石壁上写有“阴阳界”三个大字。左右有短联曰:“半人半鬼,分阴分阳。”旁边又悬一牌,定一拨马就而读之,乃是十王奉五圣通敕谕文一道,其略曰:“照得三期末劫,正人鬼共度之时。午会延康,实仙凡同修之日。足以宗风大阐,圣教宏开,神仙飞鸾于乩坛。善士观狱于冥府,俾明果报,以资劝惩。匪惟世人得受其陶镕,即幽冥亦沾其福利。吾十王等,恭奉  五圣敕令,大中华国滇西、洱源、绍善、大坛弟子,亲奉  上皇玉旨,颁演《洞冥宝记》一书传世,举凡地府,关津隘口官吏,理当保护迎送;并宜扫除净室。敬谨招待,以表诚虔。其一切孤魂野鬼,尤当潜形远避,不可妄生阻拦。倘不遵令,一经查觉,定予收入无间,永不轮回。切切。等因,奉此,为此仰关津隘口官吏,并一切鬼魂等,一体遵照可也。此谕。实贴阳界晓谕。”

【何等郑重】

    当时定一子将通敕谕文读完,大帝已不见了,心中焦急,催马前行,约走了四五里许,只见前面有一官厅,赶到厅前下马,方欲询问;忽然门内琴韵悠扬,有人唱歌和之,定一肃然静听,其歌曰:“末世人心如蛇蝎,痴爱贪嗔谁断绝;个个争名逐利忙,银钱是你心头血。子不孝兮父不慈,结发火妻中道别;朋友无信弟兄乖,五伦丧尽纲维折。博奕饮酒不顾亲,狐朋狗友夸相得;损人利己逞豪强,害命杀生心最热。酿成瘟疫与刀兵,水火虫蝗饥馑劫;收尔败类入阴曹,剥皮抽筋又拔舌。万死千生刻不停,凭你张仪三寸舌。吁嗟乎!地狱轮回何日空?令我伤心喉梗结。”

【琴歌警世,唤醒痴迷。】

    歌罢,问定一子可曾到否?唤他进厅饮茶。定一整衣而入,向前行礼,视之,乃大帝与一冥官,在厅内鼓琴唱歌者也。大帝曰:“吾二人歌曲,尔曾得听否?”定一曰:“弟子已窃听志之矣。”大帝曰:“师弟快快饮茶数杯,今晚事冗,就要起行。”

    二人辞出,上马登程,向鬼门关而进,更觉景物荒凉,惨人心目。只见左右有路两条(善恶两途)一上一下。上条路,道途平坦,两边设有酒肆茶坊,来往之人,冠盖辉煌,都是骑马乘车坐轿,优游自得,并无愁苦之容。(何等自在)下条路,道路卑湿,崎岖坑坎,雪积泥泞,甚难行走,道旁栽立桩木,罪犯高吊其上,路上之人,俱是鬼使拘来的犯人,蓬头赤足,垢面裸体,手拳足折,痛楚哀号。(这样难堪)定一视之,心中不忍,问大帝曰:“此两条路,相距不远,何以苦乐回若天渊?”(一步之差千里之谬)

    大帝曰:“上路之人,善男信女也。在世积有大功大善,五伦八德不亏,三从四德兼备,寿终之后,隍司接引,亲送至阴阳界,又复送往一殿,参观地狱,查明功善,或授职天曹,或投生福地,故虽死亦道遥自在也。(善报)

    至若下路之鬼,皆狂徒泼妇也。在生十恶八邪,无所不作,五伦八德,三从四德,毫不讲究,恶贯满盈之日,由隍司票提押解至此,复由阴阳司递解一殿“孽镜台”前,照明罪孽,然后再查黑籍,发往各殿。照律治之。”(恶报)

    定一闻言,深哀悯之,向大帝前代为求情,减免罪苦。大帝未及回答,忽然狂风大作,风沙走石,向罪犯身上乱击,(地府之沙石亦恨恶人可怪)号啕之声,惨不忍闻。(自作自受)

    大帝曰:“作恶之人,天所不容,何必代为悲悯?不可留连,我师徒赶速前进。”马行得快,瞬息之间,果又走了二三百里。定一问大帝曰:“可要到鬼门关乎?”大帝曰:“未也。师弟你看前面还有几支山岭阻隔,最近这山岭,是何名目?尔可知道?”定一曰:“弟子初次游冥,未曾经过,不详其实,还望大帝指示。”大帝曰:“此即世传之思乡岭也,我师徒也要到彼一游,速速催马。”转瞬之间,果然又到了山下,大帝与定一,将马拴住,二人攀援而上,定一问:“思乡岭的原由?”

    大帝曰:“这支思乡岭,山最高峻,陡险异常,凡新亡之鬼魂,拴锁到此,准其一望家乡,以感动其生离死别之情。”鬼魂登山,果然望见家中灯火荧荧,儿女啼哭之声,亦了了听闻。惟是山太陡绝,下视壁立万仞,可望而不可即。只得哀号顿足,徒唤奈何!定一登至山顶,祇见那些厉鬼,手执钢叉,不许罪犯久立观望,众鬼犯依依不舍,汪洋下泪,饮恨吞声,委顿下山,甚觉凄惨。

    大帝吟曰:“思乡领上鬼仓皇,望眼睁咛泪两行;儿女双双偎柩侧,亲朋济济聚灵堂。分明隔绝归阴府,尚欲哀求返故乡;笑煞亡魂痴蠢甚,不由老子为悲伤。”

    定一亦和一律云:“抛妻撇子别双亲,顿足哀号惨煞人;回首望乡成木主,伤心落泪湿衣巾。怜他觫觳情甚悯,论彼凶顽实可嗔;欲使幽冥除热恼,大千世界化香尘。”(何时共了如厮愿)

【此境此情,亦甚可悲。】

    和毕。大帝与定一下山,策马前行,未及数里,大帝在马上指曰:“前面一山,乃孤栖岭也。此山终年积雪,寒冷异常,人迹罕到。惟有罪之鬼犯,则必由此经过。又前面那山,名曰:‘破钱岗’,世间焚烧冥楮冥,其破烂不适用者,悉抛掷于此山,可见世人之焚化冥钱冥锭,亦须留心,求其完好;倘粗心大意潦草塞责,不管破烂,毫无敬心,或未曾焚烬,虚应故事者,焚如不焚,反招罪愆。(钦哉孝勿谓虚诬)吾师既领尔到此,亦为尔言之,以醒世人可也。”

    又走数里,前面又阻一河,滩甚危险。大帝曰:“此惶恐滩,过此滩者,若系恶人,恒遭溺死;滩陡水急,舟船难过,一经覆没,则河中鱼鳖,争来吞人,亦惩恶之滩也。”言犹未毕,只听见河边有无数鬼犯,在那里悲号。

【情景逼真】

    大帝吟曰:“凄凄冷冷月荒凉,无限鬼魂泣彼苍;二老未曾归乐土,单身先入幽冥乡。孤栖岭上空垂泪,惶恐滩头枉断肠;试向破钱山下望,来来往往任奔忙。”

    定亦和曰:“一路黄沙趁马蹄,羊肠九曲路东西;盘旋直上三千丈,跋涉行过十二溪。岭越孤栖残月冶,滩经惶恐冻云低;怜他鬼犯哀号切,不禁心寒倍惨凄。”和毕,已到滩畔,定一见滩声震吼,惊波怒涛,奔流而下,心甚畏惧。

    大帝曰:“师弟休恐,尔只须将眼闭起,吾师从后运动神力,策马一鞭,便跃过此滩矣。”(毫不费力)定一从之,果然到了彼岸,心中欢喜。乃行未及十里,前面又有一山,其高峻胜过思乡、孤栖二岭十倍,山顶高插云霄,无人能攀跻其上。定一抬头仰视,几乎坠下马来。(如画)问大帝曰:“此何山也?”大帝曰:“此翠微山也(山名当味)此山之高,上达云霄,手可摘星,往往有上仙游玩于此,若系寻常神仙,不能到也。师弟你快下马来,坐在路旁那石块之上,细细看看此山。”

【过险境,当静以处之。】

    定一举首定晴看时,果然这座翠微山,高峻异常,不能望及巅顶,方顾盼问,耳中忽听见山上一老妪哭泣之声,音甚凄惨,(彼何为者)问大帝曰:“此山上如何有此老妪,在此啼哭,这样悲哀?(其泰山侧之老妇乎似重有忧者)望乞指示。”

    大帝曰:“此亦奇缘,师弟你好好洗耳静听。”只听得那老妪哭道:

老母哭歌劝原灵:

其一

哭一声,众残零,九二原人。为什么?眷恋红尘,(吃着迷汤)尽犯着,七情六欲,痴爱贪嗔。到如今,大劫频临入六道,付转轮;令为娘,心中愁闷,宁不酸辛。胡不返本面娘亲?母子们,快乐无垠。

【读歌泪下百千丝】

其二

哭一声,众儿曹,是好根苗。为什么?堕落尘嚣,敢把那,五伦尽昧,八德全抛。(忍心如是)到如今,大劫屡遭,如小鸟不归巢;令为娘,心中焦燥,宁不牢骚。胡不赶快赴蟠桃?母子们,快乐逍遥。

【游子思之归不归】

其三

哭一声,众儿郎,离却慈娘。为什么?久不还乡,多祇为,牵缠利锁,绊仕名缰。(快些斩断)到如今,午会白羊,归根愿,叮能偿;令为娘,倚闾悬望,宁不心伤。胡不彩舞慰高堂?母子们,喜笑徜徉。

【儿身行处母心随】

其四

哭一声,众女儿,足好根基。为什么?失了母仪,(内则不修)竟胆敢,三从不体,四德全亏。到如今,末劫三期,稍失慎,堕污池;令为娘,十分焦急,宁不伤悲。胡不归去慰慈帏?母女们,喜笑恰怡。

【收圆今日是三期】

其五

哭一声,众女娃,足好根芽。为什么?不想回家,(思爱难舍)偏贪着,浮生泡影,镜里空花。到如今,大劫交加,尽罩住,这红纱;令为娘,心中牵挂,宁不咨嗟。胡不早早返仙槎?母女们,快乐无涯。

【西池欢聚将何时】

    定一在石块上,听罢哭歌,下禁凄然泪下。(不昧灵根)谓大帝曰:“弟子听罢此歌,真真悲切,好像慈母念游子的心事一般,(闻者为沾襟)究竟这位老妪是何人斯?为什么在此啼哭?望乞大帝指明。”

    大帝曰:“师弟啊!你当这老妪是何人?那就是我们的那位  无极圣母了。(至此方才说明字字由喉中哽咽而出声泪俱下)因为这三期末劫,  老母要度回九二原人,屡度不转,  老母无奈,只好来这翠微山上痛哭一场,打动这九二原人,看他们大家,可有悔心想娘的念头。  老母的哭声,上彻天曹,下彻地府,中彻人间,如有灵根者,皆能听见。  老母这一哭,一则哭与人间的人听听,二则哭与地府的鬼犯听听;或有改悔心肠,思念  老母的人,即能还原返本,  老母便可以破涕为笑,不至再如此伤悲。

【残零其知之否?共有孺慕之心否?  老母之哭不在阳世之须弥广野昆仑等处,又不在幽都之铁围热恼诸山,而在此不上不下不阴不阳之翠微山,却是如此幽冥雄镇。】

    今夜  老母哭出这段哭歌,真是一字一泪,泪中有血,纵铁石心肠人闻之,亦当泪下。(心软心慈者更不待言)师弟不但你哭,你可知我老张,初闻歌时,便掉下多少泪来了。也罢,师弟也算灵根不昧,把  老母这段哭歌记熟,回到坛中,念与阖坛弟子一听,看他们哭不哭。(其声呜咽悱恻缠绵)以后单用这哭歌劝人,也可劝转不少的人。师弟拭了眼泪,快快起来,我师徒要到鬼门关,方回坛也。”

    当时定一听了大帝这段言语,心中方才了解,立起身来。仍随大帝并马前行,祇觉一路阴风惨惨,鬼哭啾啾,行了数里,远远望见一座大城,雄关重镇,气象巍峨,城墙高峻,关上布满刀枪剑戟,金光射目,十分森严,渐渐抵近,则见关上直立一匾,上书“鬼门关”三个大字,炫耀数里,关内人语喧嚣,声波四达,半皆哀号啸哭之声。(地府凄楚难闻笑声)及抵关前,见有凶形厉鬼,张牙怒目,大帝用金鞭一指,众皆倒退,关门自辟,门上署有二联。

    其一云:

    此间是天地分界,那里即人鬼关头。

    其二云:

    鬼与人分争一念,大将地隔判三才。

    大帝曰:“此间有三条大路,上条登天,下条入地,中条出阳,名曰:‘三岔路’。(杨朱泣处)一步之差,千里之谬;为仙、为人、为鬼,就是这个关头也。(切莫走错)今夕入冥,我师徒当由下路而行,师弟得无畏苦否?定一对曰:“大帝不入冥,弟子焉敢入冥?大帝不畏苦,弟子敢言畏苦乎?”问答间,耳闻仙乐悠扬,一少年冥司,丰致飘逸。向大帝稽首曰:“小司因事,失于远迎,望大帝恕罪,善入海涵,请移玉趾至敝署小坐,好记冥情。”于是三人同至厅署,门上有联云:尔纵鬼诈多端,入鬼关鬼难再使。我本公平应事,秉公道公自生明。

    入客厅联云:扫门迎善士,下榻待高人。

    院中杂植花木,景致幽雅,无官衙尘俗气,茶毕,冥司对大帝曰:“卑司职务,点鬼解犯,稽查善恶;现值末劫三期,下元午会,五劫齐临,要收尽世间的恶类。(世界人渐渐稀少大家不觉)故每日本关所过者,除善人、平等人外,其余鬼犯,不下二三万人,拘留所充无隙,挂号书吏一百余人,解差三千余人,不敷役使。劳形案牍,日无暇晷。大帝在此宽饮两杯,小司领善人城楼一观,俾悉此间冥情。”大帝颔之,于是定一遂同吏司上至城楼,看见城内辽阔,中有二路,上路坦平,行人稀少,来往者皆有童子,手执长幡宝盖,旌旗前导。下路卑湿,行路之人,其形象与阴阳界所见之状,大略相同。(回顾前后不必再堂赘)

    定一看罢,即同吏司回禀大帝。大帝曰:“世人之性,怪诞反常,大道坦平,彼偏不由,小径狭隘,彼偏陷入;真俗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要闯’也,奈之何哉!”时鸡将唱晓,大帝辞别吏司,与定一出了厅署,跨上神驹,定一乘马加鞭,霎时间即到坛门,柳真君还在坛中坐定,专等大帝回坛,一同缴敕,大帝曰:“明后晚当游一河一海,别有趣味。”言毕,张、柳二仙回宫,诸生亦约定明晚早早恭候,但不知河海之中,又是什么景象?且看下回分解:

【君如彼何哉?】

    总评

⊙回中纪述冥途景物,或诗、或歌,或议论、问答,笔如然犀,无幽不照;中间大帝琴歌,潇洒自如,  老母哭歌,凄凉悱恻,使闻者悚,听者沾襟。

 

第七回  游爱河藉警尘世  摄真相唤醒痴迷

柳真君降坛词  (调寄:满江红)

逐遂红尘,沉沦了许多豪杰。叹世上繁华春梦,畴能悟彻。富贵功名朝露耳,恩妻爱子终离别,问阿谁跳出陷人坑?寻真诀。

狂荡子,天良灭。风流客,痴情结。任糊涂孟浪,风花雪月,濮上桑问贪恋久,巫山云雨相思切;怕到头,断送粉骷髅,空悲咽!

张桓侯大帝降坛词  (调寄:满江红)

屈指兴亡,天下事几番更辙。阅不尽桑田沧海,令人凄绝。铜雀台空荒草蔓,吴宫烟锁青苔碧。到而今,回首恨孙、曹,目眦裂。

洒不尽英雄血,移不动忠臣节,任艰难磨折,此心如铁。北伐无功非计左,东征有恨悲难歇;下南天又到绍坛来,牢骚发。

【渔鼓频敲,唤不醒痴迷春梦,奈何!】

    话说桓侯大帝,约定定一子,要观河景致,本日戍刻,各神祇一一拱侯,柳真君骑着白鹤,蹁而来。大帝亦跨乌骓腾骧而至。专候亥初,就欲起程,当下时辰已到,大帝命土地将乌骓冥马,牵至坛外,唤醒定一,各各骑上,腾云驾雾,直向阴阳界鬼门关而来,定一在马上问大帝曰:“今晚大帝领弟子去观河景,其黄河乎?秦淮河乎?无定河乎?漳河乎?抑滹沱河乎?”大帝曰:“乃爱河耳。”定一曰:“爱河之名,出于佛经,究竟这爱河,其真境耶?幻境耶?抑寓言耶?(问得可爱)敢请指示。”

    大帝曰:“乃真境也,焉得为幻。”定一曰:“既是真境,必有发源之所,请问源出何方?流于何地?汇于何海?(寻源溯流直问到落脚归根)明告弟子,以祛狂惑。”大帝曰:“此河源发于人间之欲海,聚天下之浑浊污秽,积而成河,滔滔莫遏。乃始流入幽冥,其源甚小,其流甚大,其下流则汇于孽海之中。师弟欲穷其源,还须回阳世,考察而后可。(反己思之)然自此河开凿之后,(情欲发生)大千世界之人,堕入其中者,奚止百千万亿,使我九二残零,不能为圣贤仙佛,不能返本还原,因为受这爱河之害。(一语道破)师弟今晚略观一斑,便可以知其梗概也。”

【古往今来皆如此,令吾感慨!系之留取丹心,照汗青。】

    师徒二人,正在问答,不觉已越了阴阳界,抵鬼门关。到了关前,却不进关,又转折向北方而行,约百余里,气象甚觉荒凉,历来游冥生未曾到过。正行间,忽然望见河水汤汤,浪花滚滚,一道长河,渺茫无际,(嗜欲横流)有无数男女,在风涛中,随波荡漾浮沉。(真是鱼游釜底)

【理欲之界,圣狂之分,其初只争一念耳。慎之!慎之!】

    大帝曰:“此爱河也。举凡世之情欲欢乐快意之事,无一不具。而其中又以妇女最居多数,然妇女分数等,有等倾国倾城,为祸水,为尤物者,专以腰间利刃杀人,不令见血。虽帝王英雄豪杰,稍不谨慎堤防,必为其所蛊惑,卒至亡国、亡家、亡身、而不悔者有之。

    其次则有庸懦丈夫,痴迷男子,溺于娇妻爱妾,顽童嬖幸,终其身为所牵制,摆脱大开;将一生绝大事业,置之高阁,甚至消渴痨瘵,精竭神疲,病入膏盲,不可救药。中年夭折,覆宗绝嗣者,亦复不少,宁不可惜、可悲!又有狂童荡子,耽耽渔色,月下花前,长作巫山之梦。野田草露,视为安乐之窝。造孽千端,报应惨速,比比皆是。诸如此类,皆堕在此爱河之中。但烟水茫茫,瞻望弗及。吾师想来,此中情状,悲慧眼不能看澈,今赐尔法水一杯,洗洗尔的眼,(洗去翳障大放光明)便可以看出一段佳景。”

【穷形尽,相刻尽人情。】

    言讫,将水付与定一,定一接住,用水在眼上一拭,抬头一看,果然河中忽现出歌台舞榭,画舫迷楼,句栏花坞,有无数美丽佳人,俱是粉白黛绿,艳抹扩妆,各逞妖姿,干娇百媚,把一般青年纨绔,游侠健儿,迷得个意马心猿,神魂颠倒,都在那里寻花问柳,买笑征歌。挥霍金钱,俨同粪土。并且笙管嗷嘈,连宵达旦,灯红酒绿,低唱浅斟,看此情形,真真快乐。但不知他下场若何?

【此一段,纯是秦淮河上海,一幅绝妙画图。】

    大帝曰:“此爱河中之真相也,将来定是乐极生悲,故仙佛菩萨,放下慈悲,见河中人,痴迷太甚,醉生梦死,不知醒悟,(吃着迷汤)屡以宝筏舣在河岸,以救渡河中之人。其中有知觉灵根的,到也渡了不少。独怪有一等痴汉,一入其中,流连不舍,如被胶粘,如同茧缚,屡唤不起,良深浩叹!未审近日可有人来引渡否?”

【母夜叉认为生菩萨,活地狱当作温柔乡,至死不悟亦大可悲,如此招呼救渡他,总痴迷不悟为之奈何!】

    正谈论间,果见上流渡口,撑来一只大船,船后有一个老渔翁,(其磻溪老钓乎胡为至此)在后面把舵,船头上站立数少年,帮着摇橹拽帆,只见那渔翁在船上招手,高声呼唤,唤那些河中之人,一齐上岸。那些人只装不听见,那老翁又呼道:“如今三期末劫,这爱河之中,甚属危险,万一风浪陡作,俱遭陷溺,后悔何追。下如趁此时,快快出来,我老人渡你们出去的好。”

    那些人正贪着欢乐,那里肯舍得出来,话犹未已;忽然一阵狂风大作,波浪掀天,那河中之人,忙叫救命,怎奈已经迟了,大半淹没水中。定一惊得面如土色,连忙代为叩恳大帝,设法拯救。大帝曰:“这些人不听人劝,堕入爱河,自取其祸,吾师焉能救得。《诗》曰:‘其何能淑,载胥及溺。’此之谓也。师弟不用管他罢了。”定一无奈,转面又看那渔翁,可有拯救他们的意思,祇见那渔翁,把那只大船,又撑往下流渡口去了,远远听见他口中还在唱歌。大帝曰:“师弟你我二人,不如跟随那老翁去,听他唱什么歌曲?”祇听见那老翁鼓而歌曰:“君不见:爱河之水响汤汤,东流入海去茫茫。又不见:狂风卷起洪涛恶,多少英雄甘堕落。沉沦永久不知悟,青春虚把韶华度;迷云迷雨暮复朝,秋月春花饶乐趣;侠儿恶少斗繁华,舟泊秦淮过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黄金买锦作缠头,愁煞高堂他不愁;只图自己贪欢爱,那管老亲双泪流。酒阑花卸爱情绝,荡子有家归不得;别有痴情闇恨生,枉抛一片肝肠热。玉容花貌粉骷髅,暗藏锋刀与戈矛;金尽囊空君且去,鸡既鸣兮我不留。有情多为无情恼,劝君休把恶自讨;翻身跳出爱河中,落得安闲自在好。”

【有心哉!老钓乎!原人!原人!快出迷津,莫待波翻浪滚时,方叫救命也!】

    老翁歌毕。又听见那几个摇橹拽帆的少年,亦作歌和之。其歌曰:“爱河原是陷人滩,欲出迷津难上难;多少英雄遭陷溺,说来总令我心寒。勤君莫把前程误,浪里翻身早寻路;恩妻爱子总成空,富贵功名草头露。君不见:明皇幸蜀因倾国,石崇杀身缘好色;试看滚滚波涛中,尽是贪嗔痴爱客。”

【悠然自得】

    歌声已竟,祇见那只船,又荡往下流去了。大帝曰:“师弟可曾把这两段歌曲听明否?”定一对曰:“弟子已听明矣。”大帝曰:“既已听明,可知这爱河之利害否?”定一曰:“弟子已知其中之利害矣。”大帝曰:“既已知之,可将今夕所观之情形,略略记起,回坛之后,对众讲述,刊出劝人,亦可比庄子之寓言,藉以讽世可也。此刻夜已深沉,我师徒不必留连,回坛去罢。

【如今世界人尽溺于下流。故此,老汉不得不从下流救渡。一篇醒世住词,歌之声响入沧浪,定有鱼龙出听。】

    但可惜今夕到爱河边游览,仅窥一斑,未及全貌。吾师今晚回转天宫,定要领取一件至宝,以备明夕游览之用。明宵吾师取了此宝,定欲约师弟到一大海岸边,观望海中情形,刻下且不必说明。师弟快快策马,可寻旧路而归,吾师就从此回宫缴敕去也。”大帝既去,定一亦即赶路回坛。报告真君,并告与阖坛生知悉。但不知明夕张大帝颁来何宝?并游观何处大海?未详其实,且看下回分解:

    总评

⊙功名富贵,镜里虚花,爱子恩妻,身前孽障。世人认假为真,故难超凡人圣,三复斯文,可以药之。

 

第八回  回天宫携来宝镜  游孽海看透人心

柳真君降坛  (调寄:雨霖铃)

三期末劫,正人鬼共度的时节。大家速速忏悔,回头是岸。休延岁月,富贵一场春梦。衷肠枉自热,试看看地府凄凉,鬼犯哀声悲泣。

人生有死终当别,更那堪造尽诸般孽,沉沦狱底。纵子孝孙贤,何能关切?各各知几。莫道九幽十地虚设,快改过积善修因,免受冥刑罚。

【节拍低昂深情悱恻】

张桓侯大帝降坛词  (调寄:齐天乐)

勒乌骓,南天俯瞰,缘何妖氛满地?皖北江南,吴头楚尾,太好河山破碎,真真儿戏,把名教纲常,一齐抛弃,看看伤心,令俺不禁垂珠泪。

烟尘何方又起?是谁人倡乱?横行无忌。骨肉伤残,弟兄斗殴,讲甚同胞主义?良心尽昧,仟灭理欺天,争权攘利,莫恼吾侯,长矛看仔细。

【如此人心如此!世道如此!江山作者,读者,俱是伤心无尽。】

    却说张桓侯大帝,回了天宫,果携来宝贝一件,盛在囊中,不知何物?本日戌下刻,即到坛中,领起定一子,各各上马而行,仍由阴阳界鬼门关,折转到爱河岸边;顺流而下,沿途经过热恼泉、欲壑、贪泉、诸水,会合于河,滔滔东下,直达大海。定一跟随大帝,霎时间到了海边。大帝曰:“到了,师弟快下马来。”于是二人下马,立在岸边,祇见海中水色黝黑,气味臭腥,波涛汹涌,一望渺茫。定一问曰:“前大帝说领弟子游观大海之景,即此海乎?”大帝曰:“然。”曰:“此海何以浑浊若是,兼且浪涌波翻,又无舟楫,观此景象,殊觉怖人,敢求指示。”

    大帝曰:“此孽海也。大千世界,自古迄今,造孽者多,孽之所积,浸淫已久,又兼爱河诸水流入,遂成此汪洋大海。子贡曰:‘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即此是已。夫人之生,有三魂七魄,作恶之人,其气重浊,死后不能上升。主冥司者,必拘其魂于地狱,使之永远受罪。而摄其魄于苦海,使之永久沉沦。

【指迷祛惑】

    吾师今夕领来这件宝贝,对于此海,最为适用。且试拏师弟看看,你看希奇不希奇,玄妙不玄妙。”(言虽大而非夸)

    定一接过手来一看,原来是一面金镜,镜系圆形,宽径尺,有柄,柄上镌有“观世宝鉴”四字。定一将镜试向海面一照,祇见海水壁立,魑魅魍魉,奇形怪状,无不毕现。定一拍手称赞曰:“果乃希奇,真真宝贝,未识大帝由天宫何处领来?望乞指示。”

    大帝曰:“此镜乃由三皇宫中借来,原系仓圣夫子。化身成金,轩辕帝以金铸成此镜,故尔有此奇妙。比一殿之孽镜,五殿之明镜,有过之无下及。若较之秦镜、温犀;与太乙之藜,下逮此镜远矣。”定一还欲再照,大帝曰:“休忙,此镜远可以观上古之治乱兴衰,近可以察当今之人心风俗,凡作恶积冤之辈,无论男女,已死未死,皆可摄其真相,与目相接,能将心肝腑肺,全体窥出,不能遁形,了如指掌。(有此奇妙可宝可宝)特恐师弟睹之而生畏惧,伤心流泪耳。”

    定一曰:“弟子生居边隅,为地所限,祇知道本地方之情形,若各直省之人心风俗,弟子焉能周知。望乞大帝仍将镜借与弟子,从头展览,得窥全豹;庶下负大帝今夕跋涉之苦,并弟子相从一番,未审大帝允否?”大帝曰:“为师带来这面宝镜,原为带与师弟,观此孽海,焉有不允之理。今将镜交付与尔,尔仔细观来就是。”

    定一持其柄而观之,祇见有许多罪大恶极之人,在那万丈洪涛之中,飘上飘下,滚去滚来,不能达岸。其中最狼狈者,概是狂童泼妇。观其罪状,都为在生忤逆父母,抵触翁姑,他头上各冒出黑气一股,背上又插“令”字黑旗一支,定一问故?大帝曰:“此阳间之逆子逆妇,因其不孝,雷部特于背后插一黑旗,以作标记,俟恶贯满盈之日,照令施行。如忏侮者,功曹将旗拔去,可免雷劫。(罪不加悔过之人)今夕师弟所见,乃生人之魄,勾到此间者也。”定一曰:“世上下孝男女,也有遭雷殛的,也有不遭雷殛的,这是何故?”(大哉问)

【天律昭昭,毫发不爽。】

    大帝曰:“不孝男女,纵在生逃过了雷殛,死堕地狱,亦必用雷轰、油锅、剥皮、挖心、各狱刑,以处治之,万劫不能超生。天律以此条为极重,故其处罚也甚酷。且不必说到后来遭殛堕狱之苦,即其生前,天早已折其寿延、衣禄,断绝其后嗣子孙,并无有个好结果的。今日堕入孽海,犹如在血污池中一般,宁下凄惨?师弟此段已观明了,又看别的罢。”

    定一果又将镜一照,又见一等人,因为在世,同室操戈,妇言是听,细观形状,确见他争长竞短,析产分家,萁豆燃煎,墙流血。他的父母,在一旁顿足捶胸,号泣劝解,他还晓晓不休的模样。(可恼之极)看他各人头上,亦有黑气一股,究未知将来报应若何?(雷诛殛之)

【好做孝顺子。】

    大帝曰:“此乃兄弟不和者也,但报应各有分辨。若分家析产,非其本心,至不得已分析时,能体父母之心,忍得气,吃得亏,不较肥瘠;分析之后,仍敦手足,不分彼此。到轮流供膳之时,能在父母上,多尽一分孝意,衣服甘旨,竭力奉承。疾病饥寒,时勤顾问,决无悭吝之心。此等人,天必眷佑,(吾钦敬之)令其家道兴隆,子孙昌盛。

【此段将逆子逆妇之狠心狗肺,照出无遗。】

    有等不肖之子,专听枕边之言,藉端吵闹,希图分家,财产明明占了优胜,他还诬父母心偏。分析之后,便视同胞如仇雠,待父母如陌路,(可诛可杀)至不得轮流供膳,或多供一餐,或多用一钱,他便不允。谓父母乃公共之父母,岂可教我一人吃亏。供膳之时,决不肯用甘旨事奉,他反吃斋茹素,甘心淡泊。或背后私造饮食,下与亲尝,及父母轮到别家时候,他依然又斩鸡杀鸭,鲜美烹调。(死绝良心)这样逆子逆妇,其心可诛,后来定遭恶报,孽海之中,此类人最居多数。姑且把这等人撇开,另看别的可也。”

【此段将恶妇心肝照出,道人之所未,这笔如此利锥。】

    定一又将镜举起一照,又见些狂童荡子,看他在生行为,不仁不义,薄幸寡恩,弃了糟糠另娶。(无情郎)又见有些贱妇,嫌弃丈夫,或行离异,或行私奔,廉耻弗顾。(无耻妇)

    大帝曰:“此乃夫不淑,而妇不贞者也。但夫妇只有两等,有等丈夫者,有才有貌,所娶之妻,或者丑拙。也下肯菲薄他,居然把他待过一生。独有一等妇人,恃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嫁的丈夫,或系贫贱,或貌不扬,或忠厚朴实,或碌碌无才;他便心中怨恨,或设计害夫,别图另嫁。或藉故离异,或背夫逃走,或外结幽约,种种弊端,难以枚举。又有悍妒之妇,虐待妾媵,必置之死地,而后快心。致令夫家无后,此等妇人,海中极多,良可既已!”

【交道如此,尚忍言哉!】

    大帝言甫毕,定一又见水面,飘来如鬼如蜮,缩头如猬,全无人面孔的人,(真真难看)又不多数。定一窥其肝膈,乃是在生势利相交,诈伪相街,口中有蜜,腹中藏刀。更有蛇影杯弓,互相疑忌,凶终隙末,至好成仇;各种现相,难以形容。

    大帝曰:“此乃朋友无信者也,当今世道,朋友之间,信义全无,滔滔皆是,奈之何哉!”当下定一看了孽海中人,皆是灭伦忘八之徒,心中酸楚,闷闷不乐,即欲将镜奉还大帝,转回坛中。大帝曰:“孽海中人甚多,奇形怪状,三教九流,无等不有。师弟无妨逐一细看,看透了方识得当今之风俗人心。”

【照出官场如此,尚有甚国法天理人情,他还说道,是做公仆。哀!】

    定一遵命又看,果然又现出许多文官,左抱算盘,右执铁铲,张开巨口,虎视眈眈,想要把民脂民膏,一齐刮尽。(定要变牛)不怕造多少孽,也大计及他的子孙,能享受不能享受。(遑计及此)又见许多吏胥,如虎如狼,披着虎皮,左顾右盼,想逢着百姓,便要吞噬。(人到公门正好修如于公者问有几人)又见有无数武弁军官,眼睹那边筑有一座高台,台上竖起一杆大旗,旗下挂着一颗大印,又堆着数千万贯金钱,大家都去争夺,这个才夺将来,旋又被那个夺将去,如耍猴儿戏一般,真好笑。(这些猴子猫儿鳅鳝以人民之头颅血肉为儿戏我看你耍得几天呀)

    又见有些兵丁,手执快枪,在那里拉夫封马,骚扰异常,众百姓胆颤心惊,闻风逃窜。又看见有些得了城池地方,所有兵丁,都去奸淫抢掠,只听见妇女哭泣悲号,十分凄惨。(呜呼此即文明国爱国之军人也)又见有些士子,手把刀笔,锋利无比,势欲杀人,不肯放松。(当之者死)又见有些商人,抱着大斗大秤,正在那里盘剥穷民。(商战世界)又见有无数盗贼,有的房屋前后凿穴穿窬,有的在十字路口,要路劫抢;(盗贼之世)把那些居民商旅,害得个叫苦连天。(无人答应)

【镜能照怪笔,如燃犀鬼魅怎逃!】

    又见有些僧道,在暗地开荤破戒。好色贪淫。(此释道之异端)又还有些明开烟馆,诱人子弟。又看见有些摆设赌局,倾人身家。更有践踏字纸,抛撒五谷,杀生害命,压善欺良,损人利己,假公济私,种种作孽之人,不止千千万万。众人头上怎奈陷溺已澡,又兼风浪太大,飘来飘去,总扒不到岸边,情形又觉可悯,定一定睛移时,看见这许多罪魄,不禁骇然。对大帝曰:“弟子而今而后,已洞悉当世之风俗人心矣!”即将宝镜交还大帝,方拟拨马回坛,忽然又见海面撑来一只渡船。鼓桌而进,视之,即昨夜在爱河边撑舟之老渔翁也,他口中还在唱歌。定一侧耳听之,其歌曰:“孽海看来似画图,明明白白不模糊,多少世人遭陷溺,问谁逃出岸边无?汪洋浩瀚真危险,惊涛巨浪连天卷;狂风怒吼落旋涡,永远沉沦悲不返。下流浑浊污且腥,世间狂悖尽飘零,不把帆柁来稳住,人人叛道又离经。纲常名教都不体,自由放荡轶规矩;而今个个堕污泥,纵泻西江难濯洗。况今大劫届三期,陷入洪波剧可悲;欲把残零来救渡,奈他孽重尚痴迷。我为众生颇关切,一腔洒尽心头血;要援尔等无别方,五伦八德为真诀。能将此诀体诸身,吾仙宝筏在海滨;大家同我齐上岸,免得终古陷迷津。”

【歌词情悃款,婆心已可知。】

    定一将歌听罢,即禀大帝曰:“弟子已将歌文听毕,谨志之矣。”大帝曰:“此歌也有趣味,师弟回坛后,将文录出,附入记中,藉以劝世可也。一言毕,二人起身,瞬息到坛,大帝与柳仙即刻返驾,定一亦苏醒起来,未知明夕若何?且看下回分解。

    总评

⊙孽海一篇文字,神奇变化,烛怪探幽,刻画尽世间魑魅魍魉真形,方之干宝《搜神记》,尤为生色。天曹锡名曰:“观世鉴”,吾复证名为“搜怪录”。

⊙温太真燃犀江塘,照神之形,而触神怒。定一子照镜孽海,以穷鬼相,而正人心。事虽千古同揆,较之今犹胜昔。

 

洞冥记卷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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