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桓侯大帝降坛词 (调寄:鹊桥仙)
孙曹未灭,大功难建,是非英雄失算。皇天有意定三分,徒负我安刘扶汉。
纲常倒置,于今为烈。若个持危戡乱,饶他盗贼遍中原,祗可惜生灵涂炭。
【伤今吊古感慨欷歔】
岳武穆降坛词 (调寄:人月圆)
生平谨守慈亲训;报国矢精忠,誓迎二帝,扫清朔漠,痛饮黄龙。
南朝末运,朱仙一战,振起江东,谁知奸贼,金牌十二,赚了英雄。
【歌公此调,令人恨煞泰奸。】
却说昨宵游罢三殿各狱,今夕应游四殿,已派定段生参一,镇坛者张大帝,引导者岳天君,当晚戍末亥初,张大帝已到坛,岳天君亦踵至,坐谈片刻,岳天君即催促参一,就要上马登程。参一曰:“弟子懔遵。”于是二人出了坛门,各各上马,两马腾骧,半云半雾,一似天马行空,瞬息万里。(真真迅速)参一系初次入冥,心中疑惑不定,幸此马行走如飞,涉水登山,如履平地,十分安稳,心才放下。讵过阴阳界,渐近鬼门关,觉得阴风惨惨,黑雾濛濛,沿途之上,祗听得孤魂啼哭,豺狼嗥叫,猿鹤啸唳,鸮鵩哀鸣,又不禁心惊胆怯起来,(阴气逼人真真害怕)乃勒住马,禀天君曰:“弟子至此,心中有些畏惧,难以登程,奈何!奈何!”
天君曰:“有吾师在,保尔无虞;何惧之有?如嫌寂寞,听吾吟诗一律,聊以解愁。吟曰:“二马飞腾蹴大荒,神仙也为世人忙;一鞭驰去嘶残月,五鼓归来踏晓霜。(二句入神)洞彻冥情彰果报,和成丹药起膏盲;枭鸣鬼哭浑间事,镇定灵台善主张。”
【此诗抑扬顿挫,神似杜陵,写景逼真,深情摇曳。】
吟毕,谓参一曰:“师弟亦随意和来。”参一和曰:“仙凡夜度鬼门关,并马奔驰跋涉艰;刮面阴风吹习习,惊心流水响潺潺。才登峻岭崖干仞,又绕寒林路一湾;寄语世人须积善,莫教来此泪潸潸。”
参一和毕,岳天君曰:“师弟尔我师徒,一唱一和,忘其愁苦,此刻又走过数千里了。”参一抬头向前一看,看见一座城池,问曰:“此城何名?”天君曰:“乃一殿大王城也。”门外有官吏欢迎,不暇接洽,天君在马上一拱手,即飞马进关了,接连过了二殿、三殿城阙,天君在马上一一指示,顷刻间,又到四殿区域,行不数里,遥见有旌旗来迎者,此相见,则二判司也。见天君具道奉大王欢迎之意。岳天君曰:“承蒙大王雅爱矣,即烦上前引导。”于是四人策马前行,转盼间,已到城门,又有许多吏员,照常迎迓,自不必说,判司领天君参一,进了城,直抵四殿宫门之外下马,见门上直立一匾曰:“四殿伍官王宫门”七个大字,俱是赤金嵌成,光辉夺目。二判司进宫通禀,参一见门左右有联云:知你们已受尽苦刑,才离三殿狱。看尔等又有何辩论?来见伍官王。
对联方读毕,判官忙忙出来,请天君参一进见,天君参一跟随判司,连进了四五重门,区对虽多,未及观览,到了正殿滴檐之下,只见上面署一匾曰:“鉴空衡平”四字。殿当中有联云:举念时明明白白,毋欺了自己。到头处是是非非,曾放过谁人?左右亦有联曰:任他世界翻新,我冥司仍崇古道。那怕人心似铁,这地府早设洪鑪。
【两对警醒世人】
联甚多,参一方欲一一细看,只见大王已出暖阁,下阶欢迎,请岳天君升殿,
参一随之上了台阶,彼此叙礼毕,分宾主坐下。鬼使献茶,并陈设酒果筵席。天君曰:“今夕观狱事迫,也不便叨扰了。”大王曰:“请天君善生少坐,吾王奉教主命,应撰劝世文一篇,合当录出,烦即带回,付入记中,藉以警世。天君曰:“即请录出,命参一师弟携回可也。”只见大王书出题目曰:
“溯人之生,胡自而来?全资父母,二气胚胎。妊娠数月,母苦难说。儿在腹中,耗尽心血。儿形完备,母颜悴憔。待到临盆,痛苦无既。(怀儿之苦)呱呱泣声,尺五孩婴。一块血肉,岂易长成。三年乳哺,咽甘吐苦。就湿推干,母氏酸楚。(乳儿之苦)望儿岐嶷。襁褓提携。关煞重要,防害于微。倘撄疾病,尤加谨慎。延医求神,心血费尽。(育儿之苦)行年舞勺,送塾攻书。束脩膏火,在在踌躇。(教儿之苦)儿女婚娶,遗嫁择配,耗费殊多,筹办不易。(培植儿女之苦)儿女成人,父母衰老,相彼慈乌,尽孝宜早。胡为逆子,灭绝天良,如枭如獍,养育全忘。(可诛)视妻如花,视亲若草,逆母顺妻,同情颠倒。(可杀)鲜衣自奉,美食私餐,二老冻馁,淡漠相看。(良心灭绝无异兽禽)如此忤逆,雷诛天殛,地狱挖心,沉沦阿鼻。(莫蔽其辜)奉勤尔曹,各自推敲,父母恩德,地厚天高。(高厚莫名真难报尽)趁亲老耄,竭力尽孝,风木兴悲,难把恩报。(到了此时噬脐何及)报恩维何?养志为先。承欢顺意,至性缠绵。亲所愿欲,切莫稍拂。爱日堂前,免生抑郁,问饥问寒?总望亲安。怡怡色笑,菽水承欢。年老多病,晨昏省定。药物旨甘,切莫悭吝。(养体)孝子事亲,本于性生。视于不见,听于无声。(养志)能遵吾说,孝思不竭。保尔福绥,名书金阙。
【养兄防老,人子孝亲,分所当然,如此孝亲,名曰色养,孝之大也,将文批尽,令吾泪湿衣襟,伤心靡已。】
大王将文录毕,将稿递与天君说道:“吾王原拟撰一篇劝孝佳文,传出世间,藉以打动逆子心坎,无奈思路生涩,心欲言而笔不足以达之,辜负此题目多矣。(婆心苦口大慈大悲)
天君曰:“世间劝孝之文,汗牛充栋,求其翻陈出新者,卒不易得。大王此文,言简意赅,句句从性分中流出,亦足以劝当世之逆子矣!何必过谦。既已脱稿,即命参一师弟好好收起,切勿遗失,致辜负大王一片苦心。”参一曰:“弟子懔遵。”
天君曰:“时辰不待,吾侯要领参一观览狱情去矣。”即告辞起身,大王仍派两判司上前引导,亲送至丹墀之下,天君回头拱手而别,谓两判司曰:“仍依前数夕之例,先游观大地狱,后再游小地狱可也。”判司曰:“惟命。”
于是四人直向合大地狱而来,却说四殿伍宫王司掌大海之底,在正东沃燋石下,所辖之合大地狱,亦广五百由旬,此外仍管有十六小狱,与二三殿大王所管无异。一路行来,参一问两判司曰:“何名合大地狱?请道其详。”判司曰:“此狱之犯人,乃是一二三殿各狱之罪犯,罪已受满,押解来此,再加处治者也。其中人类复杂,罪状纷歧,原不一等;但因各犯人悉萃于此,如藏垢纳污一般,(四字包括净尽)故名合大地狱。善人到彼,便知之矣。”
言未已,已抵城门,只见此狱,亦是石块修成,甚为坚固,狱吏已早在门外拱候,与天君见礼毕,即邀请进门,到了净室之内,小憩片时,献上香茗,狱吏曰:“请天君在此,宽坐饮茶,判司引导段善君,去游览一番可也。”天君曰:“妙极矣!于是三人到了狱场,参一抬头一看,只见场中正在施刑,有油锅汤沸者,有碓捣磨捱者,有锯解分尸者,有钢叉攒刺者,等等不一,难举其名。惟用刑十分残酷,参一见此惨状,心殊不忍,谓判司曰:“阴司刑罚,怎么这般刻虐?彼亦人间父母所生,亦有灵性,亦知疼痛,犹是人也,而乃受创若此。人非木石,其何以堪?得毋执法者太暴乎?”(据理而论我亦疑之)
判司曰:“此非善君所及知也,这般人犯,在阳世俱是不忠不孝,不义不仁,忘乎五伦,反乎八德,孽由自作,于人何尤?论其罪状,虽万死不足以蔽其辜,故死后历一二三殿各狱,均受过无边之苦,似可稍从末减。但因造孽已深,造若干孽,应受若干罪,天律注定,曷敢通融?(词严义正足见执法不阿)应俟此狱罪满之日,然后又发往五殿至九殿,其狱刑有更甚于本殿者,特善君未经目睹耳。”
【周兴入瓮,是他自作之孽,安得云暴。】
参一曰:“天律可畏如此,吾回坛后,定将此理演说与众人,令大家悔悟才好。”(存己人立达之心慈悲可爱)
判司曰:“如蒙善君回坛后,将此段情节,刊入记中,劝转众生,将来地府撤空,吾辈逍遥快乐,无案牍之劳矣。”(地狱中阴气弥霾就是施刑官吏也觉难堪)说毕,又道:“此狱理由,大概如此,其外小狱尚多,请速观之,以免稽延时刻。”
参一闻之,点头称是,于是三人即出狱门而来,三人出门,判司上前引导,向东而行,正行间,忽听见有流水潺潺之声,参一问判司曰:“前去是何狱名?如何有流水响声。”判司曰:“前面是泵池小地狱,其中刑具,全藉水力运动之,善君到彼,一望而知也。”
【判司此论,打破参一疑团,解开世人迷惑,功真不小。】
正言话间,已到狱门,狱吏迎入,直抵狱场,参一举首望时,只见狱场中,有一深池,周围约二十余丈,左边高坎之上,引来大水一股,接以宽大木槽,下注池内,由坎至池边,约有五丈余长,水由高处流下,激射之力,十分猛急。那些鬼卒,将众犯人推入池中,又有鬼卒,将有尖锋刺口之石片,放在水槽之内,水冲石下,直射在犯人之背腹头面,一身俱被刺破,犯人呼痛不已,一霎时间,池水尽赤。(水石行刑亦颇奇特)参一观之,不觉泪下。问判司曰:“此犯何罪?致受此刑。”
判司曰:“此因在阳世,窃取桥梁道路砌就砖石木植,或夜晚偷窃夜灯油烛,或以粪秽瓦石,堆砌道上,阻塞行路,或路过跛废老幼,不肯让行,反将人推倒者,合受此刑。”参一闻之,将泪拭了,转骂道:“世上无公德心的人,极为可恶,(转悲为怒不是过情)今遭此罚,亦是应该。未识该犯等可悔悟否?”言毕,三人又出狱门来矣。三人出狱门后,即向邻狱观览。
判司谓参一曰:“前面二狱,一为(务足)炼足签小地狱,一为沸汤浇手小地狱,皆系处治盗贼之徒,狱名虽异,而罪状同科,观此可以概彼也。”参一曰:“吾意将两狱观毕后,然后核其罪犯之理由可也。”不数步,已抵狱门,狱吏候门引入,到了场中,鬼卒正在用刑,只见场中有许多犯人,长跪地上,口中叫苦不休,参一就而阅之;见他两膝跪在铁链之上,足心底上,钉了许多竹签,尖利无比,由足下面穿通上面,血流满地,那些犯人,哀求鬼卒拔去竹签,以减疼痛。鬼卒不允,犹厉色诟詈之。
参一曰:“盍再观邻狱。”此到邻狱,又见场中排列无数砖灶,上置大铁锅,
约百余口,锅内热汤滚沸,鬼卒将犯人两手,钉在十字架上,以沸汤泼之,霎时之间,两手腐烂,如汤锅猪蹄一般。犯人叫哭连天,那些鬼卒举汤浇沃,不肯歇手,情形真真惨酷。判司曰:“此皆在生为盗贼者也。”
【此等冥罚与阳世治盗之刑,大略相似。】
参一曰:“盗贼分等类乎?”曰:“原分等类。彼跪铁链钉足签者,乃在生逾墙越壁之盗,因他习了一身武艺,能飞腾跳跃,飞行绝迹;喜能偷盗人之家财,差役不能缉,官兵不能捕,造孽已多,故死后必令他受种种惨刑。因其足善走,所以跪炼钉签,亦制其足也。(任他武艺高强冥网终难逃脱)此等犯人。还要解往五殿至九殿,俟其罪受满时。令他投生为畜类,以偿还其偷盗之主人,至孽债偿毕。(这样偿法大妙大妙)然后得转人身。为疲癃残疾,为跛足乞丐,(这回做不成盗了)看他可向善回心;如性质未改,为恶乞丐,为无赖,(盗性不改)仍将他打入畜牲道中,那时欲返人身,也就难了。
【不知诸犯受刑时,可曾再想偷人否。】
至于沸汤狱中之犯,乃是在生提包翦绺,出其不意,乘人之不提防,窥人之不看守,遂攫取人之财物者。或乘更深黑夜,钻穴穿窬,或于牧场山坡,攘窃牛马者,此等盗贼,尤居多数。又有仓正库丁,监守自盗。或代人看守财物,自行偷窃干没,假称被他盗偷窃等类。(此等盗贼为盗,而不以盗自居,心术最坏,罪尤重大。)
又有农户人家,居于乡村,存心不良,好偷窃人之豆麦禾苗,瓜果蔬菜,树木柴薪,鸡鸭猪羊等物,以上各情状,死后令他受这沸汤浇手之刑,因他那两只手,惯拏人之物件,故亦处治其手也。此等犯人,亦变畜类填还,律贵诛心,不以物微,而遂宽其罚也。此外如士子偷盗笔墨、书籍、碑帖,工人互相偷盗适用器皿,皆可比例,天律注定,不能逭也。”(事虽些,小却有关系。天律所以不稍宽也。)
【盗贼种类,除盗国、盗权、盗名之巨盗外,大略数数也就不少,小小事件,冥罚不宽,良可畏也。】
参一曰:“偷窃些小物件,亦有鬼神监察乎?”(此问颇有关系)判司曰:“鬼神布满世界,当举念时,神即知之,不待偷盗时也。”(世人其可欺心乎)参一曰:“吁!可畏哉。奈何世人坏了心术,徒贪小利,想占便宜,由此看来,便宜安在哉?适以造许多罪孽而已。”(何苦何苦)
判司曰:“此二狱已经明了,可前看掌 (面半)流液小地狱。”三人出来,判司引导。判司曰:“前面即是掌(面半)狱。又隔数里,有刺嘴狱。两狱所定之律,与犯人之罪,皆一致也。但此狱虽主掌(面半),有时亦施刺嘴之刑。请善君一览便知。”
方议论问,已抵狱门,狱吏照常引入,到了狱场,只见那些鬼卒,个个手执笞板,及牛皮掌子各具,揪掌犯人耳朵,令其跪倒,即以笞板重批其颊。其初受刑者,满口流血,久经受刑者,脓血交流,一霎时问,只见脸皮高肿,两颐下垂,犯人泪如雨下,哭不成声。(可有人来慰劳否?)参一睹之,又恼又笑,对判司道:“这等模样,真不像人了。”(又像个什么呢?我想此后他定不敢弄其舌锋了。)方言话间,果见那边有许多鬼卒,手执铁针,有长有短,仍揪住耳,向犯人嘴上乱刺,旁一鬼曰:“这个杂种可恶,须用长铁刺他的喉舌,方足蔽辜。”说罢,即以长针刺入,犯人大叫一声,血流出口,即无声息,想喉舌被那长针刺破了。(何不将他拔去免为厉阶)
【此狱之人,他日投生定是哑子。】
参一看罢,说道:“可怜!可怜!”判司曰:“何怜之有?此辈在生,乃是好讲人长短,播弄是非,信口雌黄,妄造黑白,掩人之长,形人之短,谈人闺阁,讦人阴私,其甚者毁谤圣经贤传,妄议古圣先贤,不师先哲之长,专揭先哲之短,又有采经书之句语,作口头禅,编入淫词,传为笑柄,如此者,其罪尤重。死后令该犯先入此掌(面半)刺嘴狱,然后再付拔舌狱,(拔了才好)卒令打入阿鼻狱,永远沉沦,无有出期。现善君所见刺喉舌者,即某某儒士也。”
参一闻之,为之股栗,曰:“人之口过,有如此哉!大家改之可也。”说毕,三人一齐出了狱门,又向前行,转向右边,拖逦走去。判司在路上说道:“前面有三狱,亦狱异而罪同。其一、则断筋剔骨狱也。其二、则(金匽)肩刷皮狱也。其三、则(金专)肤狱也。(三罚同加情节定量)吾意善君将此三狱,一一观览毕,然后小司再与善君讲明犯罪之理由,未识尊意若何?”参一曰:“好极,妙极。”
商量甫毕,已抵狱门,即是断筋剔骨狱,狱吏已早知三人到,出来迎候,相与进了狱场,有监刑宫在纠刑台上监视,见参一到,即下阶请上坐,参一亦不推辞,与之并坐,观看用刑,只见场内尽立着十字架,那些鬼卒,将各犯绑缚架上,丝毫不能摇动,如阳世预备要凌迟绞人一般。少刻,各鬼卒拏出利刀,将要动手,满场中犯人,俱号痛哭,声极悲惨。
狱宫曰:“今日哭迟了。”话犹未已,那些鬼卒向犯人一刀砍去,即断其筋。又一刀砍去,又断其骨。末后又用利刀细割其肉,骨尽露出,所割之肉,掷与铁狗食之,血流成渠,犯犹未死,个个叫痛,情殊伤惨。参一望之,心胆俱裂。
监刑官曰:“此等人在生,利心极重,专以盘算穷民,专用重秤大称,大斗小升,出轻入重。又放重利,息上起息。凡人家之田产房屋,悉被谋算。甚至令人鬻妻妾子女,填偿不足,则又以身充当佣工,历数十年,仅偿其息,而本犹欠,纵一身充当奴隶,终无了结之期。因彼居心最忍,故以极刑报之。”
【造弥天大罪,只是为钱,良可慨也。】
参一曰:“此等犯人,由何狱解来者?”监刑官曰:“乃由三殿之刮脂、铲皮、吸血、二狱解来者,最居多数。到了此狱之后,处治完毕。又押往(金匽)肩、刷皮、(金专)肤、二狱,至罪受满时,复解往五殿之铜汁狱,其刑罚更惨苦也。”参一曰:“(金匽)肩、刷皮、(金专)肤、形状若何?请试言之。”答曰:“(金匽)肩者,以刀截断其肩。刷皮者,以铁扫帚刷其皮。(金专)肤者,以利钻刺其肤。用刑之时,血水殷赤,犯人呼痛,受者固难捱,观者亦觉不忍。恐善君见之,更生惧也。”参一曰:“既是如此,可不必观也。”
即告辞起身,又向蹲峰狱而来,当时三人出门,行未数步,果见前面有一支高峰,插入云表。判司曰:“此即蹲峰狱也。”此至门,进了狱场,只见场之正东,有山一座,甚为陡险,山顶上似有许多犯人,但看不清楚。参一曰:“吾带有明珠一颗,试照观之。”二判司不信,说道:“此山甚高,小小一珠,焉能望及巅顶。”参一曰:“此我坛中之至宝,可以窥幽暗,可以觇高远,君等不信,姑试验之。”
参一将珠向上一照,果见那些罪犯,均经枷锁拘住,蹲踞山顶,口干舌燥,面皮焦黑,又饥又渴,滴水难求,情殊可悯。参一看得明白,即将珠递与两判司,彼此互看,果照看见山上的犯人,须眉毕现,了若指掌。两判司咂舌称异道:“真好宝贝,胜过千里镜万倍矣。”随将珠付还参一。(二判司虽睹明珠之奇异而犹不知明珠之来历也可笑)参一曰:“这些犯人,教他在山上受苦,不能下来,系犯何罪?”
判官曰:“此等人在生,乃穷不安分守己,富不济困恤贷,先已允借,至期空覆,致令误事。见人有病,家藏药食,吝不付给,良方秘不传授。或托代寄家书,代寄银钱,延不交付,令人焦盼,贻误事机。或与人交际,明明心中许可,故意抑勒稽延,种种蹭蹬,使人难堪。(悭吝之徒最多最多)如是等罪,故罚他在山上受尽寒热,延缓岁月,望眼俱穿,不得下来,以报之也。”
参一曰:“世俗骂人,居心不光明磊落,作事不果决爽快者,有三字诀,曰:“忍、冷、狠。”,(最好批评)此等人,我终身不愿见之。(见之亦不易见)今受此罪,固应该也。”说罢,三人出了狱门,判司引路前行,遥指前面曰:“此即铁衣小地狱也。”参一抬头一望,果然相距不远。判司又道:“此去所游之铁衣狱外,接连有休石、土瓦、压小狱,最后还有碎石埋身小狱,(三狱异刑同治一罪)此三狱之内,犯人却有数等,然经此一狱之苦,亦必历受二狱之灾,为因所犯之罪状,比类相同故也。”
参一曰:“既是如此,可先观铁衣狱,再观木石、土瓦压小狱,其碎石埋身狱,可以无须观矣。”二人言论间,已至狱门,相与到了狱场,只见许多犯人,身着铁衣,众鬼卒手执鞭箠,在后驱策,如赶牛马一般,要他们时时行走,稍一停步,则鬼卒即以鞭击之,各犯行路蹒跚,举步艰难,汗出如水,洒泪悲伤,察其形状,其铁衣似有数百斤之沉重,无怪犯人拖曳不起。
【铁衣狱一段文字,将演作排场,倒也好看。】
参一问曰:“此等铁衣,斤两若干。”判司曰:“不过二百斤上下而已,罪轻者分两稍轻,罪重者分两稍重,因人而施,执法者并无成心也。”参一曰:“其罪若何?愿得闻之。”
判司曰:“说到此等人,真可恶也。他在生时,犯了不孝、不弟之罪,因他生性懒惰,事父母不竭力,好吃懒做,吹赌嫖游,无所不至。他父母逐日经营家务,勤劳辛苦,如牛马然。他反逍遥世外,自夸他福泽,命中生成,反说他父母辛苦,乃是自讨的,可怜他父母,节衣缩食,积得些血汗之钱,不够他数日之挥霍。倘他父母稍为禁制,他还说他父母眼细,是穷饿见怕的,果然他父母亡故不久,他就把他家业败完了,因此负了一身不孝之罪。到了阴司,所以罚他受这种苦刑,也教他出点血汗。(本然不错)
【此等不孝之子,世上极多,观此一段,未知可能同心否?】
又有一等,弟兄未分爨时,为弟者恃着父母之爱,不求生活,好懒偷闲。凡遇出力之事,他却会避难而就易,避重而就轻,总望兄长多出些气力,自己多占些便宜。及至分产之时,他又想独享膏腴,令他兄长受些贫薄,似此欺心罔道,故死后亦令他受此苦刑。此两等人,在此狱罪受满时,又解交木石土瓦压、碎石,埋身二狱,彼二狱之刑,较此更难受也。”
【穷形尽相,说透人情,此等人,我见之多矣!】
参一曰:“此三狱犯人,只此两等乎?”曰:“不止此也。还有自坏心术,见人家发达,富贵科名,他心怀嫉妒,在人墓宅之来龙上,凿开石窍,断其来脉。或自己墓宅之下,龙脉尚旺,便开塘斩关,不令脉去。或在他人来龙天干上,葬以童丁血妇,令人败绝。或设立瓦窑,望他破坏。亦或引水自利,损坏人之田宅坟茔。或偷伐人之墓前树木。又或咒诅魇魅,造言惊吓,诸般行为,死后俱令备受此三狱之苦,天律注定,不稍宽也。”
【攸干天律,世人当知,世上不良之辈,存心嫉妒作法害人,致人破财者,所在多有言之,殊堪痛恨!】
参一曰:“彼二狱形状若何?”判司曰:“彼狱场中,尽堆积木石土瓦,令犯人坐在狱底,鬼卒以木石土瓦掷下去,一霎时间,尽被击死。头破身烂,脑浆迸出,血积尸堆,腥秽难闻,甚凄惨也。至碎石埋身狱,系以碎石将犯乱击,其中有击死者,有未击死者,然皆为碎石积压,身遭埋没,欲出无方。未死者,尚在狱中叫唤,奈无人援救,总不能伸出头来,只有闷毙石内而已。二狱情形如此,善君如果有心观玩,无妨同去一游。”
【受此等罚,真也可怜。】
参一曰:“不必了,以免见时无聊,代为伤感。”判司曰:“既不去,我等又观他狱可也。”参一依允,出了狱门,问判司曰:“前去又是何狱?”判司曰:“前面即戮眼狱,其中犯人,俱由三殿之挖眼狱中解来的,无须再观。其次即属飞灰塞口狱,及灌药狱,此两狱罪名法律,亦复相同,观一便知二也。”
方问答间,已走到了,狱吏早已恭候,从容禀曰:“请善君须要闭目掩鼻,方可入场。”参一问故?答曰:“因场内遍洒粪灰,气味腥臭,又兼眯目故也。”参一半信半疑,不作准备,不料甫至场口,陡起旋风,尘灰扑面,腥臭难闻,参一躲避不及,几欲作呕。(这般利害)
狱吏请速上纠刑台,参一连步而升,到了台上,幸台之四面,俱用雾谷细纱蒙住,尘不能入,(全赖此纱)案头又焚起沈檀降香,秽气亦避。参一坐定,从纱中看出去,只见鬼卒将犯人绑在木竿上,一鬼用铁箸将其嘴敲开,一鬼以灌斗盛粪灰,塞入口内,令犯人咽下,未吞尽者,以粪汁灌之,必令吞尽而后已。参一看见犯人实有难堪之状,不禁失笑,说道:“这种刑罚,好像阳间兽医灌喂牛马药一般,(好譬喻)真真好笑了,但不知他生犯何罪?以致如此。”
【不入幽冥,这般异端邪术,谁人得知?】
狱吏曰:“这等人在生,因他好食牛犬五荤三厌,又常以不洁净之茶酒斋馐水果,供奉神前,或以秽食喂人等罪,(罪皆难逭)即遭此谴。其罪重者,有等逆子逆妇,恒以剩饭残羹,馁鱼败肉,及色恶臭恶之物,与父母翁姑食之,自奉则鲜美烹调,(罪不容诛)等他恶孽满盈,则遗厉拘来。除一二三殿恶受刑外,至四殿先令人此狱然后又解往各狱,历雷轰、诛心、阿鼻诸狱,严刑甚酷也。”
参一曰:“灌药狱情形奚似?”答曰:“灌药狱犯人,亦分数等。一为庸医,指下不明,妄以药剂投人,致伤性命。一为异端邪术,养蛊害人,或造五毒歹药,或制配春药,相思剂,低头草等类,(大伤风化孽重如山)死后即打入此狱。狱中造砒霜毒剂,杂以粪秽,煮汤灌之,令他眼下,五脏迸裂,在生以药害人,死后仍以药惩之也。”(应该应该)
参一曰:“世人心术不端,害人自害,可畏矣哉!”说罢,起身告辞,三人急步出狱门来,两判司引导上前,于路上遥指一山,谓参一曰:“此即滑油山也,其下之狱,名:‘油豆滑趺小地狱’。此狱观罢,即了事矣。参一闻之,欣然前往。不觉之间,已抵狱门,狱吏引入,只见狱牢后面,有座高山,有路可通,惟山十分陡险,岩石似被油脂擦过一般,滑溜异常,且山上面,尽撒下油豆,不知何用?
方拟议问,只见鬼卒由牢狱内,驱出许多犯人,手执荆棘条,在后押着犯人,令他们一齐上山,(去做什么)谁知这座山为油浸润,已经滑溜不堪,犯人勉强举足上去,才三五步,踏着油豆,便滚跌下来,屡上屡趺,真乃寸步难升,鬼卒在后用荆棘条乱打。(鬼卒上去又不会滑到也希奇)骂道:“尔等狗徒,在生狡滑万分,做滑头,走滑路,是尔等的惯技,(哦他是油滑惯了)怎么今日到此,假装一步不能行动,是何道理?”(我代答曰滑过甚了不胜其苦)骂毕又打,可怜那些犯人,足瘫手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泪滴满腮,自肩膀及两腿,俱被蒺藜刺破,血流至足,再三向鬼卒哭诉告饶。(何不以滑技施之)参一观此情状,也觉不忍。问判司曰:“此等人生犯何罪?请详言之。”
判司曰:“此辈在生,因他秉性狡滑,往往漏税抗粮,赖帐赖租,卖假药,膺货,着水之米,使假银,缺钱数,卖油粉绫绸,刮浆布疋,兼之作事取巧,善于规避。他生前把滑路走熟,故死后亦教他走走这条滑路,(尚不失了他的本领)乃自作自受者也。”参一闻之,为之叹息!说道:“人在世间,须要对得起良心,脚踏实地,才能立足于天地之间。(做人应该如此)若是此辈行为,受此苦楚,亦应该也。”
判司曰:“本殿狱情,已经洞彻,时辰不待,想岳天君久候矣。”当时三人回见天君,天君曰:“可以归矣。”于是二人策动神驹,瞬息到坛。桓侯大帝,尚在座中饮酒,见岳天君至,彼此嘻笑,握手回宫。参一亦苏醒起来,预定明夕游观五殿,未知孰来镇坛引导?孰充游生?难以揣测,且看下文分解:
总评
⊙伍官王孝双亲文一篇,字字皆从心坎中流出,以之劝世,定如金针度世,着手回春。
⊙冥府刑罚,似过于苛,然皆依照天律,毫无偏枉,世人须知 天帝好生,本不得已而设狱;大家为善去恶,地府自然空虚。
柳真君降坛词 (调寄:虞美人)
度人心事何时了?堕落知多少。可怜九二众残零,老母几番呼唤,总顽冥。
吾仙屡次乩鸾赴,此意将谁诉?看来还有数知音,把臂故人樽酒,订芳心。
【慈悲在念饥溺为怀歌词绝妙】
张桓侯大帝降坛词 (调寄:瑞鹤仙)
晚风云外送,便策起鸟骓,任俺飞鞚。人生一场梦,惜愚夫酣睡,黑甜春瓮,争名夺利,总是把心机误用,到头来,泡影空花,只有孽根深重。
谁讲良心天理,念及儿孙,福田培种,三期末运,防遭劫,罹悲痛。笑狂徒奸宄,行为欺罔,权术般般玩弄,怕临时包老阎罗,不轻放纵。
【笔底花生,洒出满腔热血,散作锦绣珠玑。】
话说昨宵游罢四殿之后,今夕该游五殿,圣帝又特派柳仙前来镇坛,张大帝专来领导,游生要命定一子前往,当下柳仙大帝已到,唤醒定一,就要起程。于是一仙、一凡,出了坛庭,各各上马。大帝谓定一曰:“吾师徒今夕去游五殿,路上切勿留连,俟到了望乡台,可以上去一览,无妨多延几刻,然后去见天子可也。”
定一曰:“弟子遵命。”二人策马加鞭,瞬息之间,果历过了阴阳界,鬼门关,并经过了一二三四各殿疆域,看看将近了五殿城闉,远远望见城外筑了一座高台,颇觉陡峻,上面建有衙署一所,十分华丽。东南角上,竖起大旗一杆,临风飘飏,上书“望乡台”三个大字,大帝以鞭遥指曰:“此即望乡台也。”(远观如是)定一问曰:“弟子曩闻望乡台,原在一殿,今何移置于此,望乞指示。”(要问出根由来)
大帝曰:“昔包老阎罗,原居一殿,因他过于慈悲,怜悯屈死之人,及未了善愿之人,屡放回阳,故 上帝降调,令居于大海之底,东北沃燋石下,司掌五殿,后因功大封为阎罗天子,权重位尊,仍将望乡台移置于此。(阎罗真惑人也)凡人死后,必先经过一殿之思乡岭,吾师曾领师弟看过,原准各鬼魂望乡一番。若有罪之人,不能解送转劫所投生者,须历受一二三四殿各狱之苦,始解往五殿,计历了四殿之时日,有二三月者,半年者,一年者,等等不一。(罪有等差)既已解来五殿,路经望乡台,仍准他上台望乡,一则他的尸,过了许久时候,已经腐烂,不能还阳。二则他离家已久,家中变故多端,又与他在思乡岭所望,迥不同也。”(台上有联云:“回首望吾乡,尘世已更新业主。伤心过此地,本身不是旧来人。”哈哈原是如此)
定一曰:“弟子望见那台上的衙署,却是新建的,又是何故?”大帝曰:“此乃幽冥教主,新奏设的。因前此台上,只许犯人一观,近则善人亡魂到此,亦请上台游玩。因特建此衙署,以官吏掌之。又设有招待所,以迎迓各仙真,及善人亡魂,所以与前大不同者也。”(特别优待)谈论甫毕,已抵台下,只见管台官,率领各吏员在此迎候,大帝定一下马,即有本台土神,忙上前来行礼毕。立将缰绳带住,各官吏俱向大帝稽首,定一亦与各官吏打恭,礼毕。各官吏请大帝、定一上台小憩,以解风尘之劳。大帝曰:“正合吾意。”方相与步上台阶,只见鬼犯上台下台者,络绎拥挤不开,(作恶之人如此其多真堪浩叹)台员叱之,令各各让路。定一随大帝拾级而登,一路数去,其台阶共计有六十三级,到了台上,台之中心,有一间八角亭,(按八卦方位布置特妙)管台员要请大帝定一,到净室之内安坐。
大帝曰:“今夕事冗,可以不必,就在此亭内,少坐片刻可也。”各员吏即于亭中陈设几席,献上香茗酒果,请大帝上坐,定一侧坐,员吏下面相陪。茶尽一瓯,定一请曰:“弟子既已到此,拟欲将此台内外一观,望乞允准。”大帝曰:“甚善,可烦一吏领尔一观可也。”即有一吏,愿为领导,定一随之,遂将台四面周历一遭,原来此台上宽下窄,除石阶路一条外,其余尽是刀山为坡,剑树为城,(道一而已,道外无道。正路之外,即皆刀山剑树也。望乡台之路然,世路亦然。)肃杀之气,令人可怖。其台坐北向南,面如弓背,东南西三面向外,可以望远,台背后如弓弦平列,衙署亦建其上,飞阁流丹,下临无地,诚险峻也,(整齐可观)惟高阔处,难以测度。
问台吏曰:“此台高处,与面积阔处几何?”吏曰:“此台高四十九丈,阔八十一里,制造甚奇,虽四大部洲,皆能望之。(其中具有玄妙)善君无妨一览故乡可也。惟云南地面,须从台之西南方望之,定一走到西南角上一望,果望见滇西洱源故里,家中灯火荧荧,妇子家人,了了可辨。(鬼犯望乡皆是如此)定一看了,不觉惨然泪下,谓吏曰:“人生死后来此,即此景耶?”吏曰:“善君在坛,功高德大,死后位证仙真,何须来此?效亡魂作儿女泣耶?”(定一勉之,莫作儿女泣。我愿世人,大家亦莫作儿女泣。)方问答问,大帝遣人催促定一,转回亭中饮酒,定一回见大帝,备述所见。大帝曰:“或茶或酒,随尔心愿,饮上几杯,我师徒就要下台了。”定一正在口渴,专索茶饮,尚未遑与大帝谈论,只见台上面许多犯人,望见家乡,哭泣悲哀,泪下如雨,不能仰视。(定见家败人亡妻离子散等事)鬼差催迫下台,众犯人依依不舍,两目呆望,不肯下去,(还要打什么主意呢)鬼差用鞭痛打。
【人生荣华富贵,到头只是如此,何苦生作牛马,造尽恶孽,到此台上,望穿鬼子之睛乎,哈哈!】
大帝曰:“且慢,这些犯人,遇着我老张到此,也是奇缘,不必催他们,师弟可代这些犯人,即景生情,演上一段歌文,令他们听听。”定一乃作歌曰:“君不见:望乡台高回不侔,上建杰阁与岑楼,势凌霄汉压地珠,凭临俯瞰空五洲。排列刀剑与戈矛,杀气森森贯斗牛;多少鬼犯到此游,凄其欲绝声啾啾。自从身死赴九幽,一二三四各殿周;历受惨刑苦未休,日日充作狱中囚。何时出笼把身抽?今日到此得闲偷,也是三生好机投,望见家园恨悠悠。高堂白发愁添愁,无人侍奉解亲忧;亦有一疾竟弗瘳,中途忍将儿女丢。妻死郎又赋好逑,夫亡妻另抱衾裯;债券遗失枉持筹,万事飘零付水沤。尸骸久已葬山邱,赢得一个土馒头;衰草白杨杂松柏,荒烟落日风飕飕。对兹景象恼且羞,不禁伤心双泪流;总为生前德未修,广造恶孽积愆尤。(最大病根)而今欲悔已无由,年年冻馁度春秋;麦饭残羹那处求?惟望鬼哥恩德优。恳给方便少勾留,生生世世把恩酬。”
【君歌心酸词正,苦旁人闻之,为沾襟。】
定一将歌文作毕,对大帝朗诵一遍,众鬼犯闻之,大家掩面而泣。大帝曰:“师弟此歌,真能写出鬼魂望乡心事,可喜可嘉,吾师也要演上两句。师弟听我道来:望乡台,望乡台,多少鬼魂到此来。来到此,尽徘徊,点点珠泪滴尘埃。望故里,首重回,几度引领心懒灰。抛妻妾,别儿孩,美满恩情两分开。有谷米,合赀财,黄金万两积成堆。死了后,带不来,空教两眼泪盈腮。总因为,欠重裁,在生不把善功培。恶贯满,罹天灾,鬼使提拏心胆摧。刑严厉,若霆雷,任尔苏张逞辩才。今到此,奈何哉!始悔从前大不该。吾老张,笑颜开,笑尔鬼犯枉悲哀。
【此篇歌文,言言金玉,我劝世人,即早修因,莫到登台,流泪噬脐,无及也。】
大帝将歌作毕,令管台员大声宣读一周,众鬼犯听罢,越哭得十分伤惨,(一言打动悲不自胜)一齐跪在大帝面前,恳施恩惠。大帝曰:“尔等闻吾之歌,既知悔悟,吾到天子面前,定代尔等邀恩,减轻罪过几分,即发往度鬼亭听讲可也。”众鬼犯闻言,各各谢恩讫,大帝亦告辞起身,与定一下了台阶,仍骑上马,加鞭前行,未数步,只见有一簇旌旗队伍,对面而来。大帝谓定一曰:“此天子差人迎接我师徒也。”言未已,两相觌面,乃两判司,敬礼已毕,禀大帝曰:“小司等因有事失于远迎,还望大帝恕罪。”大帝曰:“彼此各有事故,何罪之有。”当时两判司上前引导,转瞬间,到了森罗殿门口。大帝、定一,一齐下马,两判司进宫通禀去讫,定一乘间瞻仰匾对,见大门上题一直立匾曰:“五殿正阳门”五个大字,赤金嵌成,光辉夺目。门左右题一联曰:任尔盖世英雄,到此亦应丧胆。(英雄已逞不去)凭他遮天手段,入门难再欺心。(奸诈何处去施)
定一正在观望,忽见判司出来,高声传言曰:“天子有命,请大帝并游生到内厅里请坐,定一即随大帝,连进了几重门,所有匾对,不暇观览,此到了正殿大天井心中,右边花园内,即是内客厅,判司请入内安坐饮茶,定一禀曰:“弟子要在院中瞻仰一番。”大帝颔之。随同判司到客厅憩息,定一见正殿有三块直立金字大匾,当中一块曰:“赫赫明明”四字,左一块曰:“天律森严”四字,右曰:“报应昭彰”四字,中题一联曰:俯首试扪心,想想自家罪过。抬头须着眼,看看包老阎罗。
【罪囚睹此,应不寒而栗。】
左边署一联曰:果报甚分明,人多不信。天威临咫尺,尔有何言?右边亦署一联曰:世间祇有人心险,地府难逃法律严。
丹墀下面,左侧高筑一台,上悬一面大镜,晶莹朗彻,上立一匾曰:“明镜高悬”四字。左右联云:这般世道,还须蚊帚几挥,立刻准教黑雾散。不是善人,难博龙图一笑,何时得遇黄河清。
又到北花厅,亦新题一联曰:放胆骂阎罗,还是狂生积习。甘心堕地狱,斯真阘茸不才。
【绝妙对联】
定一见对联甚多,方拟从头逐一细读。只见判司出来请曰:“请善人速到内客厅饮茶,大帝久盼矣。”定一只好同判司进客厅来,又见客厅门外,天子自题两联,其一曰:圣宋时,七二冤情,幸不才平反昭雪。古今来,三大疑案,惟地府断谳分明。
又一联曰:切莫妄为,免遭我铜刀铁铡。休多作恶,来受这酷罚严刑。
【好对,出陈翻新。】
读毕,入见大帝,即将所览各联,对大帝诵述一遍,大帝曰:“天子宫内,名对甚多,不能悉记,即师弟所记诵者,均属至理名言,足以警世矣。”正谈论间,忽报天子出来会客,大帝起立,定一侍立一旁,彼此相见礼毕,仍请大帝上坐。天子主席陪坐,定一侧坐,天子曰:“大帝驾临,适因审讯机密要案,失于欢迎,望乞恕罪。”大帝曰:“天子有事,何必拘礼,且宝殿吾张频往频来,不速之客,脱略为佳,不讲客气可也。”(快人快语)天子道:“大帝此来,得毋为演《洞冥记》观冥情乎?”大帝曰:“然。”天子曰:“吾包早已预备拱候多日矣,惟前奉教主命,令作四言劝世文一篇,因事冗尚未握管,今夕即拟挥毫,草草撰就,乘杨师弟回坛之便,带回坛中,又恐仓卒构思,难得佳文,致负教主盛意,奈何!奈何!”
大帝曰:“天子不必着忙,今夕所观狱情,尽是诛心,吾张之意,拟烦天子将各狱犯人,提出一二案,当殿勘审,以坚世人之信心。(这不可少)明夕吾仍领定一重游宝殿,先观叫唤大地狱,续观附设各狱,俟明日天子慢慢撰文,就带回坛中,斯两不失误矣。不知天子肯否?”天子曰:“大帝之言,正合吾意,焉有不遵,既然如此。先令苏姚二判,于正殿上安排整顿,大振堂威,吾包亲讯,大帝与定一师弟参观旁听可也。”
说罢,二判已遵命去讫,少刻,天子立起身来,谓大帝曰:“此刻诸事料已预备矣。”遂携大帝之手,定一随后,出了客厅,迳上殿来,正是“亲见阎罗惩恶犯,才知天律不容情。”究未晓天子怎么样的审讯?却说天子携了大帝的手,上了殿阶,定一看见客位已经设在左边,天子拱手升了宝座,大帝、定一,亦各就坐,忽听见门外升了十二座大炮,声若雷轰,震动殿宇,殿上鸣鞭数响,衙役吼堂三次,殿脚下长脚厉鬼,牛头马面,凶神恶煞,站立两旁,约有三百余人,摆设刑具,各种俱全,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令人望之生怖。(欺心罔道之徒至此必然汗流挟背)
天子命判司展开善恶簿说道:“先提讯诛心狱中第一等恶犯,速速拘来。”少刻提到,跪满阶下,天子大喝一声,指住大骂道:“尔某某在生因何身为大臣,不抱忠义,竟敢大逆不道,跋扈弑君,谋朝篡位,欺人孤儿寡妇,僭窃以取天下,
(王莽、曹操之流)良心安在。(无君臣之义)又某某在生,因何忤逆不孝,胆敢杀死父母,气死父母,抵触父母,轻弃父母,行同枭獍,(无父子之恩)该当何罪?”又指某某男子,责之曰:“尔辈在生,因何擅杀其妻,逼死其妻,陵虐其妻。”(吴起之流残忍可杀)又指某某妇女曰:“尔等因何谋杀其夫,毒死其夫,欺负其夫,(恶毒可诛)结发恩情,都皆不讲。”(无夫妻之礼)
【写天子坐堂,威仪有声有色,笔挟风霜,阎罗谳囚,第一等罪即是反悖五伦,不忠、不孝、无礼、无义、无信之徒,可见自由平等,无父无君,是为阎君所深恨的,哈哈!】
又怒目视某某曰:“尔等在生,因何为兄者忍杀其弟,为弟者戕害其兄,(曹丕、谭尚之流)萁豆相煎,骨肉相残,心何狠也。”(无兄弟之情)又指摘某某曰:“尔等在生,何故与人交游,不守信义,口中有蜜,腹里藏刀,竞至凶终隙末,至好成雠;或进谗言,或生反间,相谋相害,相倾相轧,心术何存?”(无朋友之义)又指最后一干人骂道:“尔等生时,为人奴仆,因何生了反骨,欺陵其主,反噬其主,谋害其主,何以谓人。由恶籍查来,尔等所行所为,真蛇蝎不足以喻其毒,虎狼不足以比其凶,吾王见尔辈人,恨不能食其肉,今日到吾殿阶之下,试将尔等居心,何以狂悖若此,无妨对吾一说。”
【天子讯鬼之词,针针见血,真是明镜高悬,照穿肝胆。】
众犯不作一语,犹有倔强之状。(怙恶不悛,仍作狂奴故态,真真可笑。)天子曰:“人心似铁,身死而恶心不死,真可诛也。鬼卒听者,快将此数人开膛破肚,割取心肝出来。”众鬼卒应声,一齐动手,将各犯一一揪住,手执利刀一把,对胸戳去,使力一挑,犯人大叫一声,鲜血直喷,胸膛大开,他的心在腔子里,犹突突乱跳。(刳心就定如此世人可害怕么)旁一厉鬼,即将他的心肝,一把抓出来,血淋淋的,各呈与天子来看。
天子曰:“此辈毒心,又肿又黑,(谚语骂人心黑心肿果然有之)可掷与狗吞了。”定一自入冥以来,虽已见过用刑数次,总未如这回天子严厉,格外认真,丝毫不宥,下觉失色。大帝笑曰:“师弟司空见惯,独畏惧耶?律贵诛心,原如此也。”天子谓定一曰:“师弟可知这班罪囚堕狱之故乎?今日所惩,特一斑耳。”定一回禀曰:“弟子未窥全豹,尚望天子一一示知。”天子道:“这般狗徒,因他昧了良心,废弃五伦名教纲常,尊卑上下,主仆之间,已经倒置。(酿成今日这种无父无君现象,皆此等之作俑,可诛可杀。)《书》曰:‘惟皇降衷,厥有恒性。’《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
圣母当日畀与九二灵根,原是性善,一片慈仁,(人之初性本善)无论贵贱,都望他们克尽五伦八德,完全人道,不料他们下世之后,失了先天之灵性,违悖 圣母之教训,逞其知识聪明,胆大妄为,肆行无忌,对于 圣母则为大逆不孝,故不能不以极刑处之。(阎君用刑不得已之苦心,谁则知之。)由四殿解王吾包狱中,每月逢朔望,暨三六九,乃宣讲日期,准令罪轻犯人,皆得入堂听讲。若此辈囚徒,罪大恶极,概不赦免。(苟非极恶大罪,何尝不予以自新,谁谓阎君不仁哉?)还要教他历受诸狱之苦,除诛心叫唤狱外,尚有添设之雷轰、铜人、称钩、铜汁、铁床等狱,刑罚亦不宽松。明晚师弟游览一番,自然晓矣。
【三会收圆,三曹同责,阎君一片婆心,已于此数言中,昭然揭出,世人其勿再迷顽,而堕鬼趣也。】
计由一殿至九殿、酆都各狱,罪受满后,始准其投生畜道,为牛马猪羊一次,仍遭惨死。(正当其罪不是苛条)死后又复押解一殿,复还原相,依然轮周各狱,历千万劫,不准复还人身,以其将人道澌灭尽矣。至在生残忍,杀人过多者,亦同此科罪。现此等恶犯,已解往八殿油锅狱里受罪,(这样发落处治,阎君岂苛乎哉?)将来师弟到彼,一览便知也。(为游油锅狱伏笔)好好记下。”定一曰:“弟子谨记不忘。”天子又吩咐道:“可将诛心狱中某某等提来。”众鬼奉命,霎时已到。
【这段因果,世人其各懔之。】
天子拍案大骂道:“尔等在生,缘何残忍居心,杀生害命,某人何以存心嫉妒,行同狼毒,欺善怕恶,专讲势利。见人富有,愿人破散。见人荣贵,愿他流贬。与人有隙,愿他死亡。亦有忍作残害,包贮险心。孽由自作,移祸于人,如此居心,该当何罪?一一说来。”众鬼犯面面相觑,无诃以对。
【照律问罪,法岂能宽。】
天子曰:“尔等作为,皆由心造,心既不良,将焉用之。(二语中含至理)鬼卒可将该犯等的心,一一割取来看。”众厉鬼仍照前处治,气象益觉凶猛。天子曰:“在生昧心,今日挖心。(有是因必结是果)知利害否?”定一在旁观看情景,只见那些犯人,心虽取出,身犹未死,个个手颤脚蹬,在地下乱滚,大有疼痛难堪之状。(生前作为不存天良快其心志,今日受此也是正当酬偿,故天予以此问之。)
只见天子又吩咐道:“再向诛心狱第几号,将某某等一齐提来听审。”鬼卒闻言,即去,果转瞬间,提来犯人无数,跌跪阶下。天子问曰:“尔等在生,假充善人,恶念未除,对神许愿,不践其言,反行诸恶,是何居心?(心恶之多难以枚举)又近昵邪悖,崇信邪教,秘传邪术,自欺欺人,自害害人,(左道惑众害人知法犯法其心可诛)是何用意?对吾说来。”各犯自知情非,满面汗流,惭无以对。(何不施其邪术,骗诱阎罗,而作此丑态耶?哈哈。)天子曰:“尔等此时,良心发觉乎?但在生时,何以忍心造孽,悍然不顾,其心可诛。鬼卒们应将他的心,割取出来。”各厉鬼亦如法炮治,毫不放松。(此即是包公炮治法)
【白莲、红灯、天理义和团诸教匪,皆假邪术以害人自害,死堕阿鼻沉沦不返,今假充受天恩,办收圆者,其钦哉!懔哉!】
天子谓定一曰:“此等习邪术传教之人,心术不端,其孽尤重,为盛世所不容。盖因人类复杂,奸盗邪淫,皆出其中。古今来大逆不道,犯上作乱者,恒假邪术,以蛊惑庸愚,世人误听而信从之,卒至毁身家,害性命,遭族诛者,不可胜纪,而犹望升天堂,证长生者,不亦诬乎?此等人在本狱罪受满时,收场结果,罪当打入阿鼻狱内,并附设之左道害人狱中,千秋万载,沉沦堕落,不复投生。其孽之重,有如此者,盖此狱乃系新设,为若辈人大聚会之场,(旁门外道接踵而起阎君亦设狱待之耶)师弟等将来到彼处一游,乃得大观也。定一曰:“弟子谨谨志之。”
天子又高声道:“传那些无羞耻的狗徒某某等上来。”定一一看,鬼卒将犯人提跪阶下者,男女俱有。天子骂曰:“尔等在生,因何奸淫人之妇女,败坏人之门风。甚至奸及闺女,淫及寡妇,并及女尼道姑。夫闺女被污,毕生遗臭。寡妇被辱,守节不终。女尼道姑被淫,犯了皈戒,坏了清修,(淫恶之火如此)因之堕落。种种淫孽,该当何罪?一一说来。”众犯不答,天子曰:“尔等不答,不伏罪耶?如妇女某某等,立志本贞,因被尔等百计引诱,图谋强逼,竟致失身,然耶?否耶?尔等犯淫,乃系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处,可记忆否?恶籍具在,条条载明,可有冤枉尔等否?”(不如此彰天子之威,不足以服罪鬼之心)众犯闻言,觳觫战栗,不敢置词。(虽有张仪三寸不烂之舌亦必哑然)
【我是真道,劝尔左道莫昧良心,兔遭惨报。】
天子曰:“可恼极矣,鬼卒可将此辈狂徒的心,一齐挖将出来。”众厉鬼一一照办,天子又顾后跪者数妇女骂道:“查尔等贱妇某某,在生与尔苟合之男子,原无引诱尔等之昧,尔为何自尔冶容狐媚,勾引伊等,不为父母翁姑顾声名,不为丈夫兄弟全局面,是何居心?(老仙代应曰昧良无耻)对我说来,众犯妇低头不应。”(长舌何用)天子曰:“尔等狗贱,心可诛也。鬼卒亦当挖心。”众厉鬼亦如法处治,大帝在旁笑曰:“世间淫贱男妇,真诛之不胜诛也。”(真堪痛恨)天子曰:“近来世界,礼义全抛,廉耻尽丧,风俗不堪问矣!(宁不悲哉)故吾包奏明 上皇,于所掌合狱外,近又新增数狱,如铜人狱中,附设乱伦一狱。所以惩淫也,今夕不及审讯,可于明夕观之。”大帝曰:“定当重来,令游生得窥全豹。”
天子又说道:“可提某某等候审,鬼卒如命,登时阶下跪齐。天子责之曰:“尔等在生,何故不讲恕道,专以损人利己,祇知有己,不知有人。一生图占便宜,到今日,得便宜否?”(似嘲似诮义正词严)众犯不答,天子又曰:“尔某某在生,为何悭吝存心,一毛不拔,凡人关于死生危急之秋,向尔等或求药物,或贷赀财,以救燃眉之急,尔等淡漠置之,不一援手,遂令生者不得生,危者终于殆,急者焦灼死,(悭吝小过耳而造恶如斯人之居心岂可有丝毫之不仁哉)尔等何其忍心?
可曾听过《阴鹭文》云:‘济急如济涸辙之鱼,救危如救密罗之雀;行时时之方便,作种种之阴功。利物利人,修善修福。’又云:‘人在世间,方便第一,力到便行,错过可惜。’(世人各服膺此格言,登仙有分,何自作阶下囚耶?)这几句格言,怎么讲呢?”众犯默不应声,(生时定然未曾讲过)天子曰:“不仁哉!尔辈也。众鬼卒可将他那狼心狗肺,挖出来看看。”鬼卒将心挖出,呈与天子验看。天子曰:“无怪其然,此等心又曲又黑,兼内中毫无热血,都是凉血,可叹人也。”天子又曰:“尔某某在生,缘何偷盗人之物件,隐没人之钱财,廉耻尽丧,成何人格。又某某受人大恩,不思图报,记人小怨,睚眦不忘,尔可知《感应篇》中:‘受恩不感,念怨不休’二语,以警戒世人乎?”众犯不答,天子曰:“这般不仁不义,忘八之徒,吾王亦不与尔等饶舌了,鬼卒可将他的心,割取出来。”众厉鬼又唯唯施行。
【天子拣出格言数语,世人尤宜注意。】
天子又曰:“还有未经审讯者,俱提上来。”众鬼卒将犯人一一提跪。天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以其存心也。吾问尔等?因何在生狼毒居心,唆讼害人,与人有隙,己不能报,借人之力以倾陷之,何其不良若是。又某某在生,专以危险失计之事,劝人作为,只图于中取利,饵人上钩,诱人落网,己得甚微,损人实大,良心安在?又某人好图行凶,伤人性命,自夸技力,动辄殴人,逞志作威,辱人求胜,何其恃强若此?又尔等中某人,在生嫉善妒贤,侵凌道德,妄造蜚语,肆加毁谤,意图污衊,倾陷正人,此等居心,何其奸险?到底害了善人、贤人,与尔等有益否?”众犯亦不答,天子曰:“仍将他们的心,割取出来就是了。”
【谚云:君子落得为君子,小人枉自为小人,我劝世人切勿存阴毒、险狠、奸诈、凶恶等心,而受诛也。】
天子讯罢,众厉鬼亦施行完毕,定一往阶下一看,只见满地抛的,都是人心肝,许多铁狗,祇向犯人的心上嗅一嗅,摇头不肯吞食。(唉其毒亦至于此)叹曰:“世俗骂人,狗彘不食其肉,今于此见之矣。”天子曰:“诛心狱中之人,其心早已死绝,毫无人味,铁狗焉肯食之。众鬼卒可取还魂扇来,将一干人犯,煽转还魂,仍应拘回狱中受罪。”鬼卒应声讫,用扇连扑几扑,众犯果活回来。咸号叫痛哭曰:“好苦人也,痛煞人也。”天子曰:“早知今日遭冥罚,何下当初莫坏心。”于是众鬼卒将犯人解回狱中,大帝定一亦告辞起身,天子送至阶下。二人上马,凌空而行,霎时到了坛中,大帝与柳仙均回宫缴敕。定一醒来,言明明夕重游五殿之事,不知又游何狱?且看下回分解:
总评
⊙鬼魂望乡,自宋而后,即有其事,而世人疑之,良可慨也!今杨生定一入冥,亲到望乡台上,见鬼犯望乡情形,凄然下泪,故即景生情,代鬼犯作歌,深情鸣咽,凄恻动人,已确凿可凭。倘世人疑信参半,不修性命,不信因果,堕入鬼趣,他日登台望乡,难免哀号涕泣也。
⊙森罗宝殿,气象堂皇,声威赫濯,天子坐堂,鸣鞭击鼓,与各殿又自不同。
⊙天子一夜论囚,刑罚概是诛心,可见万恶皆由心造,西人近倡惟心论,诚知本也。世人果能各收其放心于腔子里,不使为恶,则人人自修其身,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矣。
⊙人心不死,道心不生。修道之士,存理遏欲工夫,须学包老阎罗炮治,方收效果。慎勿说老仙爱笑谈也。嘻!
柳真君降坛词 (调寄:蓦山溪)
三期末劫,好觅桃源路。胡九二残零,堕泥涂,茫无觉悟。慈航久舣,终不见原人来问渡,询其故,总为多迷误。
善途坦坦,不走将何去?只恐孽根深,到黄泉无安身处。沉沦永久,尽受尽凄凉,难超度。将谁诉,吾为君危惧。
【度人心切,忧世情深,信口歌来,中含妙谛。】
张桓侯大帝降坛词 (调寄:河满子)
昨夕森罗折狱,回思尚觉心寒。无奈世人偏胆大,为非作恶多端。试把游生来问?诛心果是难堪。
任彼狂徒逆竖,严刑决不姑宽。举念切防欺暗室,神天鉴察难瞒。倘若意存奸诈,终须割取心肝。
【将冥刑揭出,惩警世人,词真绝妙。】
却说张大帝昨宵引导定一子,赴五殿亲见阎罗审判,将诛心狱中要犯,提讯一周,因时刻耽阁已久,尚有数狱未曾观览;已约定天子,准于今夕重游,就便带回天子劝世文一篇,刊入记中。
时近初更,大帝与柳仙携手来坛,即唤醒定一,料理起程。大帝曰:“昨宵师弟将明珠带去,不曾用着,今晚仍须带去,却有用他之处。”定一道:“弟子遵命。”于是二人出了坛门,大帝乘起乌骓,定一上了神马,仍由阴阳界鬼门关,直抵五殿,一路景致,照常凄惨,不在话下。将行近五殿宫阙大门之外,大帝曰:“师弟到了到了,判司已在门外拱候矣,快快下马。”于是二人齐下了马匹,判司进内通禀,少刻判司奉天子命,请大帝与定一,仍到内客厅请坐。二人随判司进去,连越数重,将到客厅,已见天子在厅门外拱候,左右侍者高卷珠帘,三人进去,相见礼毕。
大帝笑曰:“不速之客,又重来矣。”(神仙契洽如此)天子道:“难得大帝玉趾重临,吾包不胜欣慰。”彼此分宾主坐定,天子曰:“吾包今早起来,草草撰了一篇醒世文,虽已脱稿,总觉词不达意。”将稿递与大帝,说道:“还望大帝斧削。”大帝曰:“且敢,岂敢。”乃将文从头捧读一遍,只见上面书道:
“粤稽往古,帝王御宇,创制显庸,国家安抚。立为法度,与民共由,五教以弼,万民以纠。虞廷政简,五刑分辨,周礼秋官,掌邦三典。三代以还,象魏书悬,各以其法,禁暴缉奸。汉唐以后,宋元明继,法律修明,各有比例,迄于清朝,立法尤超,大清律例,定有专条,一代帝王,制定宪章,经持秩序,大典煌煌。立法之意,以警狂悖,(古今中外立法之意悉本斯旨)朝野守之,天下平治。宪法所垂,损益咸宜,谁敢藐视,不守伦彝。(法之精义在此)胡为末世,诋为专制,妄作妄为,越礼放肆。(狂悖之极)或讲自由,或尚平权,纲常废弃,上下倒颠。(无礼义则上下乱矣)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妇杀其夫,兄为弟侮。(五伦扫地)伦理一变,犯上作乱,盗贼横行,生民涂炭。(无法无王之弊岂小也哉)溯厥由来,谁为罪魁?祗缘藐法,酿成祸胎。岂知有国,无法不立,法令严明,辟以止辟。济猛济宽,此理不刊,法立能守,长治久安。世间匪类,国法不畏,斩绞徒流,死无葬地。或陷大狱,桁杨桎梏,缧绁幽囚,罪无从赎。(昧良忘八之徒非刑罚不足以治之)是以圣人,教以怀刑,守身如玉,守口如瓶。动静举止,率由正轨,遵道遵路,非礼物履,(如此行去法将如我何)曾子大贤,时懔冰渊,肤发不毁,子道克全,守身检束,免于刑戮,是能孝亲,不亏不辱。凡属臣民,一体咸遵,人无犯法,世界同春。(如此方是真正自由)国法所在,各宜自爱,误触网罗,严惩不贷。不遭夏楚,不入囹圄,地阔天宽,晏居安处,(我不犯法法其奈我何哉)吾降此篇,各其勉旃,立身之道,此为真诠。”
【法制之重要,如此何代、何时,无宪法乎。国无王法,民将谁守。老仙看今日,倡乎权自由的,尽是些猛浪糊涂虫,不知宪法二字怎讲,可笑!国家之治,乱以司法令之,得人与否为转移,历有明验。子曰:为政在人,立法者,其知之我愿大家,束身自饬。法网虽密,于我何加哉!哈哈!】
大帝将文读毕,说道:“天子此文,深得立法之意,夫圣人立法,原不得已,所以安民,非以箝制吾民也。(圣人立法至意二语尽之)自古迄今,未有废法而能立国者,特因革损益,轻重不同而已,使人人能守法,天下何自而乱?(上下一心,遵守法制,则一姓相传一世以至万世,何尝不可呢。)
可恨后世之人,诬君主国为专制,倡自由平权之说以乱法,法纪一乱,人人离经叛道,不可收拾矣。此文定一师弟,好好带回,刊入记中,用以醒世,实有裨于【国无统纪,民无依归,乾坤混沌,正是斯时。】
当世人心。(有王者起必来取法)定一曰:“弟子谨志之矣。”大帝曰:“昨晚诛心各狱,承蒙天子当面审讯,已知大概。今夕所观者,不过数狱,亦不敢再劳天子亲鞫,吾张即欲领定一前去一游,就要告辞也。”天子曰:“吾还有要言嘱咐定一师弟,昨宵所讯诸囚,其中赫赫有名者数人,吾包不便明言,(不言言之观书之人自猜自想,自悔自悟可也。老仙也不明批,留下各位一点想头,哈哈。)吾特命苏判引导前去,其中倘有不明了者,可以向伊问之,师弟通融办理可也。”
定一曰:“弟子懔遵就是。”于是大帝定一,告辞了天子起身,天子送至客厅门外,苏判上前引导,三人同出宫来,转向右边,苏判曰:“前面即是叫唤大地狱,先从此观起可也。”行不数步,果听见狱城之内,有呼痛叫苦之声,连连不断。(物类被杀害时,也像这样连连叫苦不休唉。报应岂爽分毫哉!)瞬息间,已低狱门,早有狱官迎候,三人进了狱场,见场中各种刑具俱全,鬼卒正在处治犯人,见大帝三人到,略一住手。定一道:“弟子看此狱内,犯人哭泣叫号,声极悲惨,想是罪名不轻,故用刑亦从酷。未知此中犯人,生造何孽?至于如此。(问其造孽根由以为世人炯戒甚妙)请判司一一指示,以便登记,传与世人,裨益良多。”
苏判曰:“这叫唤大地狱内,罪状不一。第一等杀生害命过多,大伤天地之和,是曰:‘杀孽’。夫杀孽分数类,如好食牛犬鳅鳝,无故而杀,非礼烹宰。射飞逐走,发垫惊栖,纵火延烧山林。河荡药鱼,造作丝网黏竿,踏笼地砮,密罗盐卤洒草地,诸如此类,皆系杀孽。
【世人招致劫运,杀孽尤多,刀兵瘟疫即此,乖戾气之所致也。】
又刨掘人坟茔,填平人冢穴,疏防失火,延烧居邻,隔墙垣抛掷瓦石伤人,或已死之牛马犬豕猫鼠毒蛇等物,不以深埋,抛置道路,致令臭秽,妨害卫生,如此类者,亦与杀孽同科,俱罚入叫唤狱中受苦。
又有不信鬼神,不信因果报应,烧毁劝善书板书籍,辱僧毁道,讪谤乩坛,阻止宣讲。念佛诵经,心存厌恶。礼斗斋醮,故意开荤。如此等罪,亦入斯狱。更有逞权倚势,私占官衙,占夺民地,填井塞沟,曲防阻路,有犯此者,亦罹狱苦。”
【世人生犯此等罪孽者,他年即是叫唤狱中之鬼,各自知之。】
定一曰:“世人无慈善心,无公德心,往往造了罪孽,自己不知,岂不可悲可痛,小眚如此,而况大恶,天律其可畏哉?”苏判曰:“此处既已明了,盍观雷轰地狱。”三人才出门来,即听见雷声殷殷。定一曰:“想是雷轰狱中,处治犯人矣。”
三人行不数步,已抵狱门,狱吏迎入,直达场中,定一抬头一看,只见场中罚跪无数犯人,珠泪盈眶,觳觫惊颤,(看之可悯)狱吏请大帝三人,上纠邢台安坐。忽见狱场上面,起了黑云一朵,细雨下了几点,(如画)突有一司刑官,手执令旗一支,在场中摆了数摆,口中说道:“尔等在生不忠不孝,不义不仁,犯了天条,合遭雷殛。(揭明罪状)因尔等又缘他故而死,今到狱中,应各各补遭此劫,始合天律,而彰公道。不然,方谓天网疏漏,使尔等得便宜矣。”(申明法令振瞆惊聋)言讫,忽见闪了一道白光,电气如虹,半虚空中,一声霹雳,门窗户壁,为之震摇。一瞥眼间,即震死场中无数犯人。少刻,又连震数声,将场中男女各犯,一概击死。定一为之坐立不安,禀大帝曰:“雷震之威,乃至于此。”
【如此等罪,似轻实重,故入大叫唤狱中,世人须知,世间忘八,看此听此,而不知悔惧者,定难逃此一殛也。雷主阳德,行春令以生物为心,故阴险恶毒之人,始遭其击。】
大帝曰:“师弟亦畏雷威乎?君子仰不愧天,俯不怍人。虽雷轰电掣,地震山崩,不足畏也。”(圣贤学问如此如此)定一起视各犯,个个烧得焦头烂额,脑浆迸出,透胆裂胸,十分怕人。(王法如雷)少间,众鬼卒用扇一煽,孽风大起,震死之尸,尽皆苏醒起来,个个抚膺大哭,道说:“好苦人也。”(凄凉可悯)
司刑官曰:“尔等在生大逆不道,干犯名分,害死多人,其惨痛较此百倍。(害人终害己不将泄漏谁个知之)今在狱内,遭此一殛,便言苦乎?”说罢,立命鬼卒拘回各狱受罪。
苏判曰:“此狱情形如此,又往他狱可也。”当时三人出了狱门,苏判领路上前,禀大帝曰:“卑司意欲先观铜人狱,这铜人狱中,乃专治淫孽之犯。又附设一狱,名曰:‘乱伦狱’。(以罪名为狱名,俾读书者,因名思义,因义思省,恰当之极。)此狱极关重要,从未传出世间,(中有要犯)此番圣帝演这部《洞冥记》,纵历来未经宣泄者,此回不得不宣泄,(不将宣泄,世人胆敢为非,人伦何由而正。)俾世人知道天律之严,法网之不漏也。(世人知此,其敢再犯大不韪之行吗?)
方谈论问,已到狱门,管狱官请入,同到狱场,只见场内尽排立铜人,肖男女像,又铜马数百匹,森森布立,内中都烧兽炭,把铜人铜马,烧得焰焰通红,(专待行刑)有掌狱官,高声传呼道:“大帝领游生前来观狱,可速将狱中诸犯,提将出来,炮烙一次,以警世人。”(如何烙法老仙也要看看)狱卒应声入狱,一霎时间,果提出男女犯人无数,掌狱官又说道:“再将乱伦狱中,无耻的囚,一概提出。”果又提出许多,掌狱官请大帝与苏判、定一,上纠刑台内安坐,好以参观,大帝颔之,一齐上台坐定。
掌狱官对一斑男犯责之曰:“尔等在生,奸淫人之妇女,并及寡妇尼僧女冠,犯了首恶,罪在不赦。昨夕经天子割心一次,未知可能悔心否?想尔等淫心未退,男犯诸人,特预备与尔美少女。女犯诸人,亦预备与尔美少年。无妨前去一会,态其所欲。”(施刑场耶?欢会场耶?有昔者必有今日,阴阳果报,何尝或爽。)
那些男女犯人,见场中竖定两行铜男女,面目如生,笑容可掬,(我想那些男女见之定然心烦技痒故态复作)只是被火烧得通红,如何拢得?(到此地步方才知道,已悔之不及矣)众犯失声叫唤道:“唉呀不好,(胡不早叫些呢)鬼哥饶命。”那些鬼卒那能依他,各揪住犯人,将他缚在铜人身上,对面抱住。(是他各人生前野合因缘)一鬼在旁用扇煽火,犯人大叫数声,(欢乐极兮哀情多)霎时间化为枯骨一架。(真精灼尽故尔如此)鬼卒将骨殖放下,用扇一煽,又活起来,犯人余痛犹在,不禁各各大哭。(他可曾记得欢乐否)掌狱官道:“可将那乱伦狱中的犯人,都教他各抱铜人。”仍如前状,煽转还魂,又抱二次,各犯哀哭告饶,狱官那肯饶他,说道:“可将他再骑铜马。”众犯实在忍痛不过,(此时忍痛,用于昔日,以作悬崖勒马,岂不可钦可敬。)又再三哀哀告饶。
【世间不少铜人,而人皆认为美少年、美少女,接吻欢洽,惟恐不得其欢心,无怪狱中铜人,应接不暇也,俄顷之间,令抱二次,又骑铜马,乱伦之罪,重如丘山。】
定一看见,心中不忍,代求狱官道:“请尊官看在弟子面上,暂且饶他一刻,且弟子看这班人,其中普通人固多,而尊贵达官,亦复不少,幸为缓颊。弟子要问个来历,怎么尊贵官员,亦犯乱伦之罪,(唉贵官耶,伦纪之坏,自上启之,历来如此良深浩叹!)望乞指示。”
苏判代答曰:“师弟博通经史,何不悟耶?夫圣人制礼,原以防闲天下后世,故定上下,判尊卑,正人伦,分内外,别嫌疑,秩然不乱者也。不料后世礼教寝衰,至春秋战国,其浇风污俗,竟有不堪问者。如晋献公蒸于夷姜,卫公子顽蒸于宣姜,子通父妾也。新台有泚,卫直纳伋之妻,父夺子妻也。南山崔崔,雄狐绥绥,兄通于妹也。株林一诗,以君而乱臣之妻母也。子带淫于隗后,以臣欺君。以弟通嫂也自唐以来,有杀其弟而纳其妇者也。有以臣而秽乱宫闱者也。至于母后不贞,下通于臣,除以吕易赢,以牛易马之外;汉代有之,晋代有之,北魏有之,唐代更有之。师弟读史,可考而知也。(不载史册者更指不胜屈)
【历数秽史,污人眼目,真堪齿冷,此时老仙也做点人情,不将姓名指出,读者与史册相印证,可也。】
夫淫为首恶,罪在不赦,而况亵渎暧昧,竞出于伦纪名分之间。古人开之于先,后人效之于后,至于今日,子蒸父妾,父通子妇,兄霸弟媳,弟占兄嫂,尊卑紊乱,骨肉污浊,明明暗暗,莫可稽查,诚纲常之大变,狗彘之行为。故天地震怒,敕令于铜人狱中,认真稽核乱伦一条,如再犯此者,处罚较寻常淫孽加数倍,欲以湔涤数千年之污秽,而立将来伦理之大防,(若不急早图维,名教纲常尚堪问吗?)师弟可明白了?”定一曰:“此狱中之犯人,古人亦在其中乎?”苏判曰:“古人固有,今人更多,吾司不便明言,意会可也。”(老仙欲要明言但纸大窄难以写尽)
【昔日礼教修明,而乱伦灭纪之事,尚且层见叠出,况今日自由平权之世乎,不禁老道痛哭流泪,长叹息也。唉!】
定一又问:“此狱贪淫之犯,与乱伦之辈,将来报应结果如何?”(此问最当) 苏判曰:“凡造淫孽与乱伦之人,由一殿解至九殿各狱,罪受满后,准他投生阳世,打入胎卵道中,为驴为豕为鹑为雀,辗转三途,万劫不复人身。(此等人生时常作驴豕鹑雀行为,令他转变以酬其夙愿,恰合之至。)仅犯淫者,罚其子孙妻女填报。其本男令为娼,女令为豕。若乱伦者,即殄灭其后嗣,令若祖若宗,作若敖之馁鬼矣!(正当报应)受报大概如此。”
定一听罢,为之咋舌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世人其警惕哉!”议论已毕,狱情尽知,三人告辞狱官,出狱来矣。苏判领路,向右而行,遥指前一狱曰:“此即称钩狱也。”又指后一狱曰:“此乃铁床狱也。二狱相连,刑罚简单,可以接续观之。”言话间,已到狱门之外,狱吏迎请至场中,只见场中尽栽立木竿,竿上有横木一根,两头钉有铁环,环内穿麻绳一条,绳尖系铁钩一具,用钩钩住犯人肋骨,脚朝天,头下垂,悬于横木之下。将绳系于竿上,可以放下,系活动的,自下观望,恰似天秤架称物一般。那些犯人被铁钩钩住肋骨,悬于半空,疼痛难受,声声叫唤,舌敝唇焦。众鬼卒装不听见。
【刑具如此,亦是即以,其人之罪治之。妙妙!】
忽然狱官传令道:“要处治犯人了。”鬼卒闻言,立将犯人由高处放下,离地四五尺许,仍悬吊着,狱官曰:“尔等在生所犯之罪,已经定案,吾不重述。昨复经天子当殿审讯,又割心一次,解交本狱,今夕子时到了,又遇游生到此,合当痛惩。众鬼卒快用铜锤,替我重重打来。”鬼卒奉命,各将铜锤举起,一阵乱打,打得那些犯人高声大叫,前仰后翻。定一在旁暗暗数去,约每人打了五百锤,方才歇手。(如此打法真怕煞人)叹曰:“真严刑也。”
狱官曰:“何足云严,此等人在生杀人、害人时节,较此残酷百倍,善君不信,请向该犯问之。”众犯闻之,默然无语。(何不说明自己罪状,令人以为鉴戒呢。)苏判曰:“此狱观毕,可往铁床狱矣。”这铁床狱,就在隔壁,三人行不数步就到。狱吏出迎,直入狱场,场内并无犯人刑具。定一问故,狱官曰:“犯人俱在狱底,黑暗难窥,奈何!”定一曰:“吾身旁带有宝贝,可以窥幽测隐,不足虑也。”
乃走近狱门,取出明珠,引首向狱内一看,只见狱牢形颇宽阔,惟黑暗如漆,不睹天光,内中安置许多铁床,犯人睡在其上,上覆铁板,犯人呻吟叫苦,如卧针毡一般。又似病人得瘫痪症半身不遂,不能起床一样。(种种现象俱足可怜)定一正在探望,忽听见门外报道:“小吏等奉本狱司命,解来诛心铜人狱中,男女犯人共二百名,请祈查点,收监处治施行云云。”回头一看,已到场中,果然男女俱有;狱官照点验一周,曰:“名数相符矣。”立给与收到公文一角。
【明珠光耀照彻九幽,宝贵莫名,如此看来,冥司狱吏,诚无暇晷。】
来吏去讫,狱官命将解到新犯,照律先击大杖五百,然后收监治罪。众鬼卒果手执大杖一根,将各犯按倒在地,每人重责五百。定一从旁暗暗记数,果然五百,可怜那些犯人,打得声声叫苦,皮开骨折,血肉横飞。(不过先示薄惩耳)
定一观之,不禁代为下泪曰:“在生何苦作恶,到此受这飞刑。”狱官曰:“此等犯人,罪大恶极,受罚无有穷期也。”各犯责毕,狱官命收入铁床狱内处治,鬼卒即将男女各犯,驱进狱中。定一仍取明珠往内一照,只见铁床上,尽放的是铁蒺藜,铁菱角,鬼卒将各犯推在床上睡起,又用铁板压他身上,犯人叫痛不已,顷刻之间,床下鲜血,点点滴滴,流满地上,犯人受痛不过,再三告饶。
【睡铁床,盖铁被,这种体面格势,不是狂童、荡子、悍妇怎能顽得。】
狱官责之曰:“尔等男犯,在生入人闺闼,揭人帷薄,淫人妇女,卧榻之侧,胆敢酣睡。锦被香衾,自谓快乐。今日也教你们在此床上,安眠安眠,(也是应该)
又何必告饶呢?究竟尔等在生时,妇女闯在尔的手内,可有饶过一二人否?”(当头一捧洞彼肝肠)骂得那些男犯,哑口无言。
又责那些乱伦的犯人道:“尔等在生,不讲伦理,不顾羞耻,不恤人言,不识尊卑上下,君臣父子兄弟,名分攸关,媒嬻无别,何以为人?使床第贻羞,中冓露丑,今日亦应在此床,偃息偃息。”(应该应该)
又责那些女犯说道:“尔等在生,悍护居心,阻止丈夫,不令纳妾,致绝后嗣。吾思尔辈所恃宠者专房,所争竞者枕席,今日请尔等,在此床安睡,无人来争,亦酬尔之愿也。”(恰如所愿冥司真能体贴人情)众犯俱寂然无语,可怜这新解来犯人,既受大杖,复睡铁床,痛上加痛,惨何可言?
定一问苏判曰:“这般女犯,何许人也?”苏判道:“宫闱之护者,如汉之吕后、飞燕,晋之贾后,梁之郗后,唐之武后、韦后之类是也。仕宦之妒者,如车武子之妻,拔刀发被。袁绍之妻,杀婢毁形。贾充之妻,鞭杀乳母。干宝之母,推婢墓中。桓温王导之妻,持刀寻妾。诸葛元直之妇,捉跗杖夫。诸如此类,难以枚举。古今以来,牝鸡司晨,吼狮可畏,妒鳞莫逆,悍虎难撄,有一于此,即入此狱。”定一曰:“世间妒妇,只知醋坛之倒翻,而不顾铁床之难睡,良可慨也!”定一与苏判立谈良久。
【历举悍妒、妇女,津津乐道,不一而足,苏判欲拯救女流耶,一段判词,似嘲似诮,骂尽世间多少贪得之徒。】
大帝曰:“此狱已经了解,可以去矣。”于是三人又向铜汁狱而来,却说这铜汁狱,亦距此狱不远,三人出门,定一抬头一望,只见火焰冲天,炉烟蔽日,甚觉猛烈。行不多步,已至狱门之外,狱吏迎入,到了场中,果然支了十余座大炉,众鬼卒正在用力扯火。定一引首一看,见炉内尽是铜水,滚滚沸腾。
俄狱官吩咐鬼卒:“速将狱内犯人,提出场中,听候施刑。”鬼卒应命,霎时提出犯人无数,用绳索捆绑,缚于木桩之上,一鬼用铁钳将嘴敲开,一鬼即向炉中用铁瓢盛铜汁,直向犯人口里灌下。(与兽医灌牛马药相似)见犯人大叫一声,腹内生烟,五脏爆裂,登时气绝。(这样凶险)鬼卒以扇煽转还魂,又复再灌。犯人哀哀告饶曰:“求鬼哥饶命,这苦楚受不过了。”(此时才知利害可惜迟了)
狱官在旁骂曰:“尔等在生搜刮金钱,贪心不足,今到此地,又未见尔等带来一文。吾想尔等用度缺乏,故采取石崇之金穴,邓通之铜山,及人间之铜臭孽钱,化成此汁,灌入尔等之腹中,以餍尔欲,何为假称不受?再三告饶,无乃太矫情了。”(生前百计千方,取之不足,今日灌之不受,真真矫情。)
众犯泪洒胸膛,无词以对。定一在旁,亦觉不忍。对狱官曰:“请看在弟子面上,暂饶过他这次,弟子还要请教,这些人似觉可疑,究竟在生是何等人物?致犯此罪,望乞指示。”狱官曰:“善君疑得不错,今既要问,说来可叹。(未说先叹,狱中之人,定非寻常。)这般人却不是寻常人,乃达官显宦也。其外还有牧令、吏胥、土豪、劣绅、奸商、滑贾、兵丁、盗贼,各色人物,(俱是些要钱的东西)尚在狱中,未遑惩治。此辈人乃是由三殿铲皮、吸血、刮脂三狱,及四殿断筋、(金匽)肩、(金专)肤三狱解来者,最居多数。缓一刻,方照律处治也。”
定一曰:“这达官显宦,罪状若何?请详言之。”狱官曰:“世之达官显宦,内而朝廷,如宰辅、三公,六部、九卿,权要大臣。外而封疆,如督抚、藩臬、盐政、税务等司是已。夫宰相用人,进贤退不肖,一秉大公,非藉此为卖官鬻爵,搜刮罔利之阶也。乃自贪臣秉国,注重金钱,收门生,纳义子,苞苴夜进,贿赂公行,不惮言官之弹章,不避薏苡之讥谤,门庭若市,朝士侧目,小人骤跻于要津,贤才退处于闲散,此等权奸,贪冒于财,终误国计。(如宋之蔡京、童贯、秦桧。明之张居正、严嵩父子。清之揽权纳贿者更不可枚举。)
其次户工部臣,操财政之权,司出纳之柄,每岁度支,任其舞弊。僚属书吏,狼献为奸,不矢公忠,不敦廉介,罔上欺君,是谓国蠹。(此辈为害最深)又有外廷大吏,督抚疆臣,营私植党,手可遮天,行政用人,不秉公道。至于差缺之得否?惟视贿赂之有无。赂重者差优,贿薄者缺苦。牧令既输款于上宪,势必取偿于民间,由是任其枉法贪赃,而受其贿赂者,不惟不举劾,反从而袒庇之。(上宪如此,小民何以聊生乎?唉!)
其外又有提镇武臣,虚糜帑项,妄造报销,或练兵而有名无实,或发饷而克扣稽延。大兵所至,不严军律,听其骚扰,以败为胜,以虚为确,种种作弊,藉以敛钱。(学差臬司之弊)尤可骇者,当今时局,与洋交通,或购机器军械,而二八四六抽成。或私卖铁路,而十万百万入己。只图肥家,不计误国,如是者屡屡见之。(清时盛宣怀端方,等辈卖国肥家可诛可杀,今日则更多矣,可不悲哉!)
至于司藩政,司盐鹾,榷关税者,蒙混侵蚀,动以万计,其报解公家者半,入私囊者亦半,(藩盐关吏之弊)贪心不足,可胜道哉!其余牧令县知事以下,钻营不义之财者,不可枚举矣。常谓此等贪官污吏,病国病民,天律昭昭,宜火其庐,罚其子孙,遭奇祸,作饿莩,身死之日,裂其腹,入冥永受铜汁之刑,斯足以蔽其辜也。”(如此等辈,何尝不以奇祸降之,冥罚加之,而彼不知惧,良可悲也!)
说毕,大帝在旁夸奖道:“尔狱官这篇议论,真能将中国前数百年之积弊,洞见症瘢,真不愧狱官矣。(我亦云然)定一师弟,须要紧紧记下。”定一曰:“弟子谨志,不敢遗忘。”定一又对苏判曰:“此狱罪状已明,狱情尽悉,行将告辞回坛矣。惟弟子再有质疑者,今夕出殿廷时,天子言及昨宵所讯诸囚,其中赫赫有名者数人,弟子一时猜摹不着,望乞一为指示。”(定一细心乃尔可喜可爱)
苏判曰:“此不难知,夫春秋战国时代,其中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兄弟夫妇,互相谋害,大悖于五伦者,具见经传。自秦、汉至两晋、六朝、五代,其中篡逆得国者,班班可考。师弟读史,宁下知耶?(不示之示一经道破各自晓然)
夫古今来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大奸大恶之徒,虽历千万世,而铁案不销。昨夕天子调审之一干人,即历史上著名赫赫之人也。展卷即知,何须疑议?”定一闻言;蓦然会悟曰:“弟子明悉矣。”才欲告辞狱官,同回坛去。苏判曰:“还有要言,五殿之狱,尚有新设者五,另在一处,今夕时辰不待,难于仓猝观览,况其中天机隐秘,向来未传于世,师弟观与不观,请自斟酌。”
定一曰:“弟子为演《洞冥记》而来,既有玄秘之狱,焉有不观之理。今晚时辰已晏,请烦代达天子,准于明夕又来可也。”话毕,于是三人出了狱门,苏判回宫覆命。大帝与定一各跨上马,风驰电掣,转瞬到坛,大帝与柳仙各自回宫,定一醒来,与诸子言明再复游五殿之事,计议已定,但不知新设之狱,是何狱名?情形又是若何?且看下回分解:
总评
⊙森罗天子守王法文,皆圣人立法精义,名言不刊,将来有王者起,必来取法。
⊙五殿权重位尊,故雷轰、铜人、铁床、铜汁诸狱,与新添之文明、自由等狱,皆设于此。 上帝之所以特别郑重之也。
⊙乱伦狱中,苏判详举古今秽史乱伦伤化之事,为后人警戒,以维持名教纲常于不敝,其心至苦。铜汁狱内,狱宫历数阳世达官显宦,弄权舞弊,害民之事,丝毫无隐,为世鉴戒,其德无边,均不愧其为判司狱官也。
⊙自周末设地狱之后,凡古今之大奸大恶,悉囚禁于狱中,苏判任事既久,阅人已多,故能凿凿言之。其所指出者,特千百中一二而已,世之大奸大恶,敢为不韪,欺君罔上,误国殃民之贼,自以为手段高强,寿终牖下,得脱法网,而不知铁案难销,历千万载而沉沦地狱也。宁不愚哉?宁不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