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天君降坛词 (调寄:桂枝香)
阿香陡作,看六臂三头,神目如灼,凭尔狂徒逆竖。忍心为恶,雷鞭三尺铮铮晃,刹那间,摄魂追魄。休夸凶狠,吾雷到处,各人知觉。
痛往昔伊谁铸错,骇宫禁妖妃,多少残虐。君父堪伤,那惜此身飘泊。为全孝子忠臣节,把人心天命抛却。至今回首当年,犹自泪涔涔落。
【读此词,时须想到迅雷霹雳光景。】
柳真君降坛词 (调寄:翠楼吟)
日日临鸾,朝朝跨鹤,乩台几番奔赴,慈航江上泛,又须我曳帆摇橹。东来西去,似走马镫儿未曾停住,缘可故?痴迷顽固。(有谁知我此番情)
日暮恐怕途穷,要早筹归计,免贻迟误,人生如泡幻,得名利俨同朝露,枉劳辛
【帝君此词深情一片,我试歌之,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嫋嫋不绝。原子听之,能不泪下沾襟否?】
苦。倘不速修因,近黄泉路君知否?试观冥罚,令人惊怖。(三期末劫将拢矣急
早归)
话说张桓侯大帝,昨宵领志一去游七殿,因新辟道路,煞费神思,又兼事故繁冗,耽延时刻,此回坛时,金鸡已经唱晓,仙与凡均觉劳困,故今夕圣帝又特派殷大元帅前来镇坛,柳帝君来领导,其游生则新派杨允一子,当晚戍刻,太岁先到坛中,降词一阕,因为延康末劫,又届三次封神,追维往事,泪下沾襟,故于词中发一段牢骚。(证果神仙亦难免无今昔之感)少刻柳元阳帝君亦到,与诸生略谈数语,小饮数杯,唤醒允一,就要起程。
当下真君跨上仙鹤,允一上了神马,出了坛门,一仙一凡,飘飘荡荡,仍向东北而行,少刻到了阴阳界,只见路上有许多男男女女,拥挤不开,有披枷带锁着,有颈系铁链者,有两手向后缚住者,都有差隶押住,如阳世解犯人一般。(阴阳一理)允一回头一望,又见后面来了两个大汉,其一长有丈余,头戴高帽,身着白衣,足踏芒鞋,口如血盆,眼若明星,左手撑伞,右手执扇,呵呵大笑。(笑煞世间作恶之人)其一乃是黑汉,身微短小,着的皂衣,面如铁锅,披头散发,后背算盘,左手捉炼,右手执牌,愁容似哭,(哭尽阳世造孽之辈)两眼忽睁忽闭,血泪流出,好似东岳庙中塑的黑白二老爹,一般模样。(不错不错)
【人生生死无常,要各自修因,跳出网罗,莫为无常二鬼所笑哭也。】
允一见此二汉,心中有些害怕,不敢上前,问真君曰:“此二汉如何这般凶恶?望乞指示。”真君曰:“不必畏惧,穿白衣者,是名生无常。着皂衣者,是名死有分。乃往阳世捉拏亡魂者也。”话犹未已,只见二神连步上前,向真君前敬礼,真君曰:“免了。”二神依然前行,催促亡魂,速速前进,有迟慢者,即以皮鞭击之,一路哭泣之声,络绎不绝。(行善人少,作恶人多,阴司路上几不能容,可叹可叹。)允一系初次游冥,才出门便见此景象,心中郁郁不快。真君曰:“师弟不必心中烦闷,看看又要到鬼门关了,你我师徒无妨即景口占几句,藉以解愁,听吾吟来:“冥途昏暗朔风寒,多少亡魂泪不干,自叹在生无片善,此时已是悔来难。济济亡魂赶路行,蹒跚颠蹶不胜情,可怜缧绁拘身者,都是阳间醉梦生。”真君吟毕,说道:“师弟也要和上两首。”
【凄凉景象,信口吟来,悲悯深情,溢于言外。】
允一和曰:“鬼门关外哭声哀,惨惨凄凄入耳来;骇煞游生行不得,临歧勒马费徘徊。大地生民造孽多,死心不悔奈伊何?若教识得黄泉苦,早出迷津脱爱河。”
【良言警世,绝妙诗词。】
吟毕,禀真君曰:“弟子诗律粗俗,还望仙师斧正。”真君曰:“此两绝情真理实,后一绝尤堪警世,可喜可嘉。师弟,你我二人,甫吟咏间,就到鬼门关了,快快策马,随定吾师,好以进关。”当下真君允一二人,已进了关,看看到了三岔路口,真君曰:“且慢,昨宵大帝领志一去游七殿,新开辟一条道路,又捷又直,以免迂远跋涉之劳,今晚吾师徒二人,仍由此道可也。”
真君在鹤上拍其两翼,令允一策马加鞭,向前而行,果然好一条坦平大道。沿途之上,那些妖魔,连形影都不见了,(从此之后行道人庶不致走入歧途也)二人心中好不畅快。真君吟曰:“大道从今辟,遵循自不颇,后来行路者,坦荡乐如何?”
真君曰:“师弟也要吟上两句,以志大帝之功。”允一吟曰:“障碍扫途尽,自无荆棘生,从今知大道,心地放光明。”(也像个道器)
真君闻之,在鹤上拍手称赞道:“师弟此诗,近于道矣,真真可喜。”二人方唱和间,忽见前面有许多童儿,手执长幡宝盖,又有两员文官,骑着马,迎面而来。判司下马,向真君行礼。真君曰:“免礼了,仍上前引导可也。”
于是一齐入城,到了大街,见左边有一所大衙署,乃是八殿大王宫殿,判司曰:“到了。”真君允一下了鹤马,进了辕门,看看正面大门高耸,上立一匾曰:“八殿都市王宫阙”七个大字,黑漆金书,光辉炫目,两判司进宫禀报,允一再看门左右题一联曰:
曾面七王,莫道严刑都用尽。
今来入殿,须知酷罚更难宽。
【此对彰明刑罚,警醒世人。】
允一方将对看罢,判司连步出来,说道:“大王有请,请帝君与善人进宫。”真君命允一整肃衣冠,即跟随判司进宫,连历了五重门,对匾甚多,不及细看,比到了正殿之天井,尔时大王尚未出来,允一抬头一看,见殿当中悬一匾曰:“赏罚无私”四字,左右有一联曰:
罚孽有多般,可知历受熬煎,都缘自造。
法庭今再勘,衹恐重经热恼,更是难堪。
此外对联甚多,允一方欲备览,见大王已出暖阁,下阶相迎,真君带领允一,随同上阶,到了殿中,彼此各各见礼,分宾主坐下,真君曰:“吾柳奉敕、领允一师弟,要到大王各狱内,纵观狱情,乞大王派一司官,前往引导,实为公便。”大王曰:“吾王已早奉敕,定然遵照办理,惟教主命撰劝世文一篇,昨数日已经撰就,拟烦允一师弟,带回坛中,聊以塞责,未知见允否?”真君曰:“应尽职务,焉敢推辞。”大王即从袖中拈出稿来,呈与真君,真君命允一当殿宣读一遍,其题目乃是:
“三纲立极,曰君曰亲,兄弟夫妇,列于五伦。惟兹朋友,亦在其内,交际往来,礼焉可废。交道维何?信义无讹,以诚相感,永矣靡他。其在总角,志同道合,风雨鸡窗,互相磨琢。善则相劝,过则相规,芝兰契洽,不诈不欺,或在贫贱,历久不变,车笠为盟,交情乃见。(贫贱之交当以此为式则)卓彼先民,天性何真?倾盖如故,白首如新,令人景仰,高风不已。齐有管鲍,分金有道。尚义雷陈,胶漆式好。季札情长,挂剑弗忘。解衣羊左,史册流芳。桃园结义,皎皎无愧。名重古今,后人难企。古之贤豪,义气天高。诚信友爱,谊等同胞。生死不惜,患难不易。永订同心,坚如今石。胡今之人,势利相因,居心狡诈,交道不纯。食言不认,然诺寡信,覆雨翻云,毫无血性。言不由衷,隙末凶终,互相疑忌,蛇影杯弓。多年情密,一朝割席,倾轧相攻,视同仇敌。亦或取媚,假仁假义,口蜜虽甘,腹剑难避。如此无良,信义沦亡,择交不惧,终为祸殃。吁嗟世态,令我感慨,附然趋炎,友道安在。我劝众生,各秉真诚,虚诳诈伪,切莫施行。既属朋友,信字宜守,见性明心,方能持久。一事相欺,诸事不宜,车无輗軏,何以行为?凡事斟酌,不可爽约。豪杰圣贤,千金一诺。信字不抛,方能全交。居今希古,甚望尔曹。此文虽俗,字字金玉,各宜体之,钦哉勿忽。”
【朋友谊属五伦,相孚以义,大家宜知。少年朋友,劝善规过,道德学问,自然获益良多。近日交道渝薄,无有追此芳踪者,可叹!可叹!朋友无信寡恩之弊,真是擢发难数。此段文如画工涂鬼,将世人鬼怪情形,描出笔妙如神。良言药石,朋友规箴,世人遵守,俗美化纯。】
允一将文读罢,真君在旁击节称赞,说道:“此文言简意赅,足以风世励俗,师弟好以带回坛中,立付剞劂,将来流传世间,有裨人心世道多矣。”大王曰:“过蒙奖誉了。”真君曰:“今夕时辰不待,就要告辞观狱去矣。”大王闻言,即刻派一判司随同前往,送真君、允一,下了丹墀,真君拱手致谢,出了殿门,到了大街。允一见街场市面极其宽阔热闹,问判司曰:“大王所辖地面,系属何方区域?城市街衢,何其宽阔冲繁乃尔,望乞指明。”
判司曰:“吾王名称都市,因冥司街市之繁盛,以吾王之地面为最,他殿王虽亦有街市,不逮此处多矣。所司掌区域,乃在大海之底,正西沃燃石下,亦设一大地狱,名曰:“大热恼。”此狱纵广五百由旬,亦另设十六小地狱,均与各殿相同,未识善君欲从何狱观起?”允一曰:“先观大狱可也。但未解此狱命名,仍曰:“大热恼”,岂狱中炎燠,胜过七殿者乎?”判司曰:“正为此也,善君到彼一看,便能知之。”
【到了都市大街,而不游之,如入宝山,空手而回,可惜。】
判司领真君、允一,望着大狱而来,行行将近,果觉热气逼人,方指顾问,已抵狱门,狱吏迎入,进了场中。允一抬头,将周围一望,其情形与志一所述无异,惟热度十分酷烈,难以支持,片刻之间身如火烧,气喘喉干,汗流浃背,虽值隆冬天气,胜过盛暑炎威。狱吏曰:“请帝君与判宫善人,速上挹爽阁中安坐,饮盏香茶,以解烦渴。允一闻之,喜不自胜,即随狱吏上了阁楼坐下,狱吏捧上香茗,连饮数瓯,少刻汗干,方觉神清气爽,遍体生凉。(全赖有此爽阁)
【趋炎附热之辈,此狱与他最为合宜。】
原来此阁建得甚高,四面洞开窗棂,清风徐引,内中安置冰桶,风扇,凉簟竹床,其风扇不鼓自动,如阳世新设电机自来风一般。允一观之,甚觉有趣。狱吏曰:“此阁屋脊上,还置有避火珠一颗,所以热气不能透入,清风方拂座间。不然,此狱炎威猛烈,上冲数千丈之高,左右前后,薰蒸十余里之遥,若无此珠镇住,楼纵高回,酷热难避矣。”(狱之凶器可以见矣)允一曰:“此狱盛热如此,犯人其何以堪?究竟生犯何罪?来受此种苦恼。”狱吏曰:“内中犯人,俱是由七殿热恼大狱,解来者居多。论其罪状,一言难罄,皆在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者也。其受苦情形,请善人由窗中俯视可也。”
【建此爽阁,都市王,不知几费经营。】
允一果依言望将下去,只见满场中犯人,热得在地上乱滚,口中出火,鼻内生烟,汗泪交流,挥之不迭。(可怜可怜)又听见犯人各各呼号说道:“热的挨不住了,(真真难过)望鬼哥引我等去清凉地方,将息将息。或赏赐凉水一杯,解此焦燥,(到此地步,才寻觅清凉解燥,迟了迟了。)我等感激不尽矣。”
鬼卒骂道:“尔等在生,造尽无边恶孽,今日到此受苦,可是应该,还带累老子们都来受热,你还想到凉快地方渴暍凉水吗,(骂得不错)真是妄想了。”允一睹此惨况,不胜恻然,谓狱吏曰:“此狱犯人受困若此,再延几刻,宁不渴死。”狱吏曰:“待此间罪受满后,还须历各小狱受刑也。”真君曰:“此狱情形,大概如此,可另观他狱矣。”于是三人告辞起身,下了阁楼,出狱场也。判司在路上,对真君曰:“本殿所设各小狱,大略与各殿相似,不必逐一参观,帝择其重要者,流览数狱可也,未知帝君尊意若何?”真君曰:“正合吾柳之意。”三人且行且谈,到了一狱门首,判司曰:“此即车崩狱也,刑极严厉,不可不观。”方议论间,狱吏已出门迎迓,到了场中,地面极为宽敞,只见墙脚下,靠着无数大车,俱是铁轮铁轨,轨周围置有铁钉,如阳世西脚之式,尖利无比,允一尚不知其何用?(制造希奇)正在猜疑。狱吏曰:“请三位上纠刑台上安坐,少刻就要用刑也。”
于是三人上了台上坐定,只见众鬼卒将男女各犯,押来场中,令其仆地而卧,又牵出高骡数十头,每车用四头将车套好,众鬼坐于车上,加鞭驱策,车声槛槛然,如雷轰一般,驷马腾骧,直向场中乱跑,把那些犯人,踏得头破血流,哭声震天,转瞬间驰驱数周,犯人已大半碾成肉酱,鬼卒方才停轮。孽风吹动,犯人又复原形,个个叫苦,哭道:“痛杀我也。”
【刑罚如此,苛虐已至极点,而罪徒在生所造之恶,其苛虐犹过此百倍,不经游生入狱,世人安得知之。】
允一在台上,看此情形,殊觉不忍,问狱吏曰:“此等犯人,在生造何罪孽?何故受此等极刑?”狱吏曰:“此皆由七殿之油釜解来,罪孽之重,等等不一,前已注定铁案,兹不再赘。惟因其恶孽未销,到了此狱,又施以裂尸之刑(罪上加罪刑上加刑,任你造作乖张,总难逃于法纲)但其中人类复杂,虽经各殿各狱,而其罪状未经宣布者,尚有数等,吾为善人言之。
其在北京、天津、上海、汉口、等处,凡属开妓馆勾栏之区,有等龟奴,专营此业,(大伤风化无耻极矣)其伎俩不外物色贫家幼女,以重利陷其父母,议定年限,立为券约,彼为父母者,一时被其诓骗,遂不能出其牢笼。为龟奴者,得人淑媛,遂倚为钱树子,浓其妆饰,教以声歌,有客则令之接客,无客则自行享受,名曰:‘陪柜’(呸!不要脸的)无论女子肯与不肯,愿与不愿,但既处于势力之下,不能不饮恨吞声,忍辱受之。傥或应酬稍疏,偶忤客意者,或不善逢迎献媚,客来稀少者,谓之不挂客,而为之大丫领家龟奴者,则以皮鞭毒挞之,(将使世间无一淑善女子始甘心乎?唉!龟奴,龟奴。)往往因此服毒悬梁,枉死毕命者,一年之中,不知凡几。(贤媛淑女如此摧残虐遇其罪宁有涯涘耶)虽曰:‘酒地花天’,实乃人间黑暗地狱。(是闺秀枉死城)
又有一等龟奴干仆,下乡购求少艾,年未及笄,辄先被伊等占奸淫虐,以兰蕙之弱质,竞遭此等人之蹂躏,良深浩叹!迨入妓馆之后,而或遇登徒子三健男儿,一投夜合之赀,即逞其摧花碎玉之狼心,求饱其饥鹰饿枭之馋吻,彼香闺淑女,遭此狂暴,宁不悲哉?似此香粉世界之中,不知蹧践了多少名姬淑媛,非若辈人有以致之乎?(可诛可杀,一日万万次,碎其骨粉其身,不足以当其罪也。)故吾谓女子陷于妓院,是前生造孽之深,真同柳絮沾泥,飞花落溷,而乃遇此辈龟奴,肆其残虐,岂复有人道哉?
【我是多情邋遢道,为惜名花上绿章,请将龟奴畀豺虎,免教兰蕙受摧伤。】
所以吾王对于此等孽徒,尤加倍惩创之,有由来矣。善人家处滇西,风气醇朴,向无此等恶习,兼未曾到过繁华市镇码头,所以不知此辈人之积恶,今特为君大略言之。”
允一曰:“闻君之言,乃始知此狱中人,受报宜如斯之惨也。狱情已悉,即请真君判司,又别游他狱可也。”判司领导真君允一,向右边而行,判司曰:“前面有二狱,一为闷锅狱,一为碎锅狱,二狱刑亦严酷。”允一曰:“请试言之。”判司曰:“闷锅者,乃是将犯人置于锅中,下然兽炭,上以一锅覆之,少顷之间,犯人烦闷而死。碎锅者,系将犯人缚于桩上,以刀碎割其肉,置锅内煎之,初割之时,犯犹未死,令其目睹惨状,如凌迟一般,亦惨刑也。”(溺女之罪就是如此)
【打胎溺女之罪,治以闷锅,碎锅之刑,最妙!最妙!】
允一曰:“此二狱中人,生犯何罪?即请指明。”判司曰:“此乃在阳世打胎溺女之流也。又第四号,名‘(手牢)孔狱。’”允一曰:“何谓 摔孔?”判司曰:“凡狱俱有窗牖,(手牢)孔者,乃将孔窍悉闭,使狱常黑暗,不见天日,如黑云沙狱一般。内中犯人,亦系由彼狱递解到此者也。其五乃名:‘翦(舌ㄊ木)狱’,系将犯人之小舌翦去,舌乃心苗,舌既经翦,痛彻心肝,亦难受也。”
【庸医罪案,也是难销。】
允一曰:“又犯何罪呢?”判司曰:“乃在世好进谗言,惯揭人短,是非皂白,随口妄造,故以此刑洽之。然大半由拔舌狱中解来者居多,所以补治其余罪也。又前第六号,乃名:‘常圊狱’,此狱极其污秽。”允一曰:“何谓常圊?”判司曰:“狱中有楼,犯人居于楼下,令人于楼上撒尿解泄,粪屎直射犯人头顶,真真难受。内中犯人,大半由五殿之唾尿粪秽狱,及六殿之屎泥浸身,粪汿等狱,解来者居多,其罪状前已言之详矣。”允一曰:“此五狱既经言明情状,无须观矣,可从此而前,另观他狱。”
【谗言之辈,刺嘴、穿腮、批颊、拔舌,含火诸刑,酷已极矣,而复翦其小舌,谗言究何益哉?】
三人缓缓行来,果将此五狱已越过了,看看前面又有一狱,判司曰:“此名断肢狱,无妨进去一览,以便少坐片刻。”方言话问,已抵其门,狱官已出来邀请,因随入门,到了场中。允一乍见,吃了一惊,为着此刻正在用刑,场中斩断的手足,抛掷满地,众鬼卒见真君三人进来,暂且停刑。狱官请真君等上纠刑台安坐,随即呈上香茗酒果,颇形恭敬,真君申谢曰:“贵司费心多矣。”判司曰:“藉此小憩,正好清谈。”方饮酌间,只听见狱官传令曰:“快将未处治者,对善人速速施刑。”鬼卒得令,即由狱中提出来许多犯人,令他跌跪,不许动摇。有两鬼在犯人两边,手执利刀,各各使力砍下,一个断其左膀,一个断其右膀,犯人连叫数声,倒于地上,鲜血直流,随即断其左右两足,只听得砍的铮铮有声。(如屠伯剁肉一般令人怕煞)允一由台上下视,吓得面如土色,说道:“真严刑也。”乃问狱官曰:“此等人生犯何罪?受此断肢之刑。”
【此狱之囚,皆成人彘,斯刑其吕雉创始欤,然吕雉所治者戚姬,因争枕席。】
狱官曰:“此在世杀人之大盗也。然杀人亦分数种,如经过二殿之五叉狱,六殿之剥皮揎草狱,各类大盗,俱在其列,已经备述在前,无庸重赘。此外尚有北方红胡、向马、套白狼,刨坟贼,及苏皖间流氓恶丐,(不到冥府此种盗贼少人知得)亦令入此等狱受罪。天下虽大,盗贼虽多,死后并无能逃冥罚者,故地府设多狱以待之,真是历千万劫,此殿惩创之不足,彼殿又复惩创之,所以深恶而痛绝之者也。
【此狱所治者大盗,为整纲常,其轻重不同如此。】
至世之男女,不忠不孝,忘弃五伦八德者,其罪与大盗同。凡惩治大盗之狱,若辈人亦在其内。在阳世目之曰:‘公侯将相’,曰:‘官绅’,曰:‘士农工商’,自阴司视之,皆统名之曰:‘盗贼也’。(盗贼种类屈指难数)试看今夕未观各狱皆是也,”允一曰:“粗观形式,不若细究理由,仍烦贵宫为我一一言之。”狱【盗贼种类如许之多,看那个能逃法网。】
官曰:“此下第八号曰:‘翦脏狱’,此刑乃将犯人之当胸破开,随将五脏抽出,用铁翦翦为数十片,掷与狗吞,所以治世上之不孝之子。游惰性成,不供父母,得好饮食,私自醉饱者也。第九号曰:‘炙髓狱’,其法用铁锤,将犯人之骨节打损,务令骨髓流出,如流不尽,则以炭火烤炙之,此治世之窝赌害人,令人倾家破产者也。第十号曰:‘爮肠狱’此系将犯人之大小肠,一齐取出,用刀刮之,此以治世之提包翦绺者也。(此等毛贼有时害及人之生命者亦复不少)
【博奕饮酒,不顾父母之养者,鉴之鉴之。】
第十一号曰:‘焚瞧狱’,此乃用火放入犯人腹内,延及三焦,令犯人痛苦难堪。第十二号曰:‘开膛狱’,此乃破开胸膛,取其内中肥脂。第十三号曰:‘(或刀)胸狱’,此乃用刀剖开胸膈,抓取心肝视之,与诛心狱立法相同。此三狱又以治世人心肠恶毒,不念亲恩,男子顺妻逆母,妇女抵触翁姑,或当面、或背后,恒以恶言秽语,讪及父母者也。
【在生盘剥人之银钱,焉知有了今日。】
第十四号曰:‘破顶撬齿狱’,系以锤击破其顶,脑浆迸出,撬落其齿,满口流血,所以治世之逞强奸胜,打邻骂舍,打街骂巷者也。(凶狠男妇请速回心)第十五号曰:‘(囟比刀)割狱’,乃斩断犯人之骨,脔割犯人之肉,与凌迟咼人同。第十六号曰:‘钢叉狱’,乃以钢叉攒刺,令其遍身流血,与五叉狱无异,此二狱仍以惩治大盗者也。
【三种刑罚酷虐难堪,忤逆之徒,趁在生时,早早改良为妙。】
允一曰:“得贵官讲解明晰,不啻身历其境一般,无须往观,可以告辞回坛去也。”判司曰:“还有一处,尚须观之,善人既到此间,岂可当面错过。”允一问:“是何地方?有何妙景?”判司曰:“出门未远,即当看见。”于是三人辞了狱官,下了台,出了门,急欲睹一番佳景也。三人甫出狱,行不数步,判司遥指西南角上,谓允一曰:“前面如长虹两道,跨于半空者,是何物耶?君试猜之。”允一举首望远,不甚明晰,乃探出怀中明珠一照,不禁哑然失笑曰:“桥也。”判司曰:“是也。”
三人捷足而前,行抵其处,见有一条大河,两岸垂杨,河水浑浊,上跨两座大桥,极其高峻。内一座、修得十分齐整,长约百余丈,高约十余丈,宽约二丈余,两边有白石扶手栏杆。(优待善人)外一座、长高略与内座等,惟宽仅数寸,仄狭危险,亦无扶栏,如独木桥一般。(惩警恶类)
允一问判司曰:“此两桥何以不同若是?”判司曰:“此即阳世所称之奈何桥也,内一座乃善人桥也,善人经此,即由此桥上去,直抵十殿,有为天仙者,有为地祇者,有投生为官宦富贵者等等不一。若奈何桥,乃恶人所行,因桥太虚悬逼仄,恶人甫登其上,栗栗危惧,头晕眼花,不到桥中心,便趺下河去也。(谚云:不到黄河心不死,跌下河来心定死了。)下河之后,便有许多铜蛇铁鳝,争来吞人,犯人只好顺流而行,愈下其水愈腥秽,到了汇聚之所,即是血污池。乃到了酆都地面也。善人不信,请少待,便有人过此二桥也。”
话犹末已,果见有数十个男女,衣冠楚楚而来,嘻嘻笑笑,迳升了善人桥上,霎时间就过去了。(何等自在安然)又见有数十个妇女,内杂有男子四五人,衣衫不整,哭哭泣泣而来,到了奈何桥头,踌躇不肯上去,旁有数鬼卒以皮鞭击之,该男妇等,始勉强上去。(实在难堪得很)果然不到桥中心,只见他身子晃了几晃,如蝴蝶飞下河一般,(到也好看)一齐都下去了,又觉可怜。允一此时看得目瞪口呆,未上桥时,早替他们捏一把冷汗,此刻见他们下河,又着急,又发笑,说道:“这样险峻的桥,如何过得去?贵司之言,真不诬也。”当下桥景已经观毕,真君曰:“请贵判司回殿,代为致意大王,吾师徒即由此回坛矣。”言毕,真君跨鹤,允一上马,一霎时间,到了坛中,殷太岁还端坐在神几之上,二仙携手回宫,杨允一亦苏醒起来,欲知后事?又看明夕分解:
【阳世刑罚,治盗之律最多且严,阴司犹复如是,毕竟为盗果何益哉?阴司路道,善恶殊途,由鬼门关外,三叉路口分歧。善人所行,上中二路,宽敞坦平捷直。恶人所行之下路,崎岖逼狭,卑湿泥泞,亦如此二桥也。生时不行正道,惯走邪僻窄路者,向此桥,行,正合,正合。】
总评
⊙善书中劝朋友信义之文,汗牛充栋,亦数观矣。总未有若都市王斯文之委婉曲折,能警醒动人者。
⊙车崩地狱之犯,内中龟奴一种,把世间名媛淑女,蹧蹋殆尽,复将廉耻丧尽无余,罪恶弥天蔽日,车崩虽酷,不足以偿其辜也。老仙将请之 上帝,下饬十王,使历尽十殿各地狱真,永远沉沦受苦也。
⊙奈何桥旧传以为生子女之妇人所必经,谬戾甚矣。妇人生子生女,本天地自然之理,自然之气,冥府以此罪之,不畏天乎?凡过此桥者,不分贵贱,不限男女,上自天子王公,下迄舆夫乞丐,举凡极恶大罪之徒,皆必经之,无有声免者也。
周天君降坛词 (调寄:满江红)
(天君讳遇吉明,崇祯朝,宁武关总兵官,殉难后上升雷部。)
一代英雄,势去也,枉谈忠烈。空抱憾当年流寇,未曾歼灭。亡国愁眉今尚锁,倾家旧恨终难泄。剩故关、瓦砾积虫沙,成磷血。
思往事,诚难说,谈现在,弥悲切。竟纲常颠倒,河山分裂,滚滚潮流翻浊浪,濛濛障雾兴妖孽,问何人?首出挽乾坤,敦名节。
【伤今吊古,慷慨悲歌,大义精忠,凛然犹在。】
关千岁降坛词 (调寄:蓦山溪)
南天俯视,世界魔障,伦纪付东流。慨残零,随风逐浪,平权放肆,各讲自由,真真胆壮。休狂妄,怕把洪灾酿。
三期末劫,人类遭沦丧,只恐堕迷滩,永沉沦法船难上,奇缘错过,已是悔来迟,无他望,冥途向,洒泪空凄怆。
【悲悯其心,慷慨其词,言皆金玉,声若洪钟,词真绝妙。】
话说昨宵游罢八殿,今宵应游九殿,圣帝又特派周天君镇坛,命关少千岁前来领游,当晚戍上刻,二仙先后临坛,知坛中游生,又轮派尹生通一,早经睡熟冥床,少千岁曰:“今夕时辰已届,烦劳天君在坛镇摄,吾关要领尹生去也。尹师弟快快起来。”通一闻有人呼唤,即刻睁开睡眼,翻身下床,见坛上有二神仙,坐在神几之上,一神手执花枪,一神手执方天画戟,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活活画出两位天神)通一知是周天君,关少千岁,连忙上前参拜。二仙曰:“免礼了,命左右赐酒三杯,并赐灵丹一粒。”千岁曰:“速饮此酒,吞下此丹,吾就要领尔登程去也。”
千岁说罢,立命当方土地,将神驹神马二匹,牵候坛门,千岁曰:“通一师弟,速速上马,切勿迟延。”于是二人加鞭紧策,驶向阴阳界而来,沿途之上,但见黄沙滚滚,黑雾濛濛,转过山椒,又见一条大路,远远听见有无数人哭泣之声,通一在马上,问千岁曰:“如何前面有许多人哭泣之声?”千岁曰:“此必鬼使捉拏亡魂到此者也。师弟何不催马上前?一睹情形。”通一即策马一鞭,行走如飞,不觉之间,果看见有男女各犯,约有一千余人,有数十鬼差,押解而行,有荷校者,有系铁链者,等等不一,沿途悲号哀哭,惨不忍闻。
【富贵功名都是假,到头惟有孽随身,于阴阳界口,鬼门关外,一看了然。】
千岁曰:“师弟系初次入冥,不必忙走,且勒住马,听他们哭些什么?”通一将马勒住,侧耳一听,只听见有些男犯,口中哭道:“悔不该,性狃傲,生前不把双亲孝。一旦间,无常到,将我拴,遭惨报,这番苦情将谁告。”(逆子思亲)又听见那几人亦哭道:“悔不该,性愚顽,生前造恶有千端。毁圣谕,谤乩鸾,五伦废,八德删,自作自受苦万般。”(顽徒自诉)通一听了这两段,复策马往前再听,果有人又哭道:“悔生前,作恶多,只为居心太刻苛。不义财,尽搜罗,债孽重,难消磨,今日受苦没奈何!”(贪夫陈情)通一闻之,为之悚然,复谛听之。又听见女犯亦哭道:“悔不该,太糊涂,生前淫性类妖狐。逞长舌,忤翁姑,诋妯娌,嫌丈夫,今日受罪谁怜吾?”(泼妇自尤)这些鬼犯因刑具带身,又要行路,受苦不过,正在悲号呜咽,各哭出一段心情,也是人穷反本,自怨自艾的真相。(在阳世时早早如斯怨艾,何至受苦颠连呢?)
【鬼使之言,爽直快畅,中含至理,仔细玩之,勿忽勿忽。】
通一方欲再听,忽听见那几个鬼差,大骂道:“你这般狂徒泼妇,哭些什么?可惜哭迟了,悔迟了。(的是如此)将来见了大王,慢哭未迟,老子奉的牌票,是限定时刻的,还不快走,这里皮鞭来了。”只见他果用皮鞭一阵乱打,把那些犯人,打得个东倒西趺,前仰后翻,一时之间,哭声愈加悲惨。(此时定然越发知道自己之非了)通一看着不忍,方欲上前替他们讲个人情,那些差吏,回头看见千岁游生来到,个个在道旁,叩拜行礼。千岁曰:“免了,速速押解,免误时辰。”众鬼差各自去讫,千岁曰:“吾与师弟骤马上前,不必与他们一路留连可也。”
通一曰:“弟子遵命,于是各自策马,果然行走如飞,远远望见鬼门关。”千岁曰:“今夕入冥,恰遇这般鬼犯,哭出几段短歌,心中适有感触,吾要与师弟即景唱和诗章,未知愿否?”通一曰:“请千岁先吟,弟子勉为绩貂就是。”千岁吟曰:“冥途苦况果然真,何故群黎昧果因;今夕教君亲眼看,回坛好劝世间人。”
【数诗名言警世,一往情深,而清空飘逸,乃其余事耳。】
千岁见那般忤逆子,与那般逆妇哭得伤心。又作一绝曰:“人生百行孝为先;何故时人性早迁;可叹狂童并泼妇,冥途落得泪涟涟。”又见那群守财奴,一路捶胸大恸,亦作一绝曰:“贪夫殉利重赀财,转瞬无常万事灰;始悔在生钱枉积,冥途不带一文来。”
千岁吟罢,说道:“师弟也要和上两句。”通一和曰:“地狱弥增鬼益多,亡魂缧绁受奔波;听他哭到伤心处,都叹而今没奈何。”
通一日:“弟子素不工吟咏,但这般逆子贪夫,不可不嘲他几句,尚望千岁恕笑。”千岁曰:“师弟太谦了。”通一嘲逆子曰:“高堂白发未承欢,(待亲何薄)专为肥儿觅药丸;(待儿何厚)奉劝世间诸逆子,街头多买养亲丹。”(问可有此孝子否)
嘲贪夫曰:“生前罔利太无良,用尽机关饱櫜囊;积得金钱遗债主,枉劳辛苦为人忙。”(何苦)
【和诗数首,刻画人情,情犹真切,足以唤醒痴迷。】
通一刚才吟罢。千岁在马上拍手称赞道:“师弟后二诗讥讽当世,足以劝人,真真可喜。我二人一唱一和,不觉已到鬼门关了。”
通一抬头一望,果见门上有“鬼门关”三个大字,策马入城,关外关内,许多官吏迎送,自不必言,不觉之间,又到了分路之处。千岁曰:“前宵三叔辟此大路,我二人正好率由,师弟快快催马,你看这条道路,何等坦平。”通一视之,果然如砥如矢,心中十分畅快。问千岁曰:“怎么这条宽阔大路,不见有人来往?”千岁曰:“此条路惟善人方许行之,若系恶人,只能走崎岖险径,今入冥之亡魂,善人少而恶人多,所以人迹稀少。”
二人正在马上谈论,忽见对面来了一班执事,旌旗幡幢,飘拂而来,千岁曰:“师弟你看九殿大王,派人来迎迓我二人矣。”方言话间,已到面前,两判官滚鞍下马,与千岁敬礼毕,具道迎接来迟,还望恕罪。千岁曰:“岂敢,有劳贵司多矣。请仍上马,引导前行。”瞬息之间,见前面有一方城,判官曰:“此即九殿大王城也。”话犹未已,已抵城门,相与入城,到了十字大街,见左边有一大官署,峻阁崇楼,拟于上苑。判官曰:“此即九殿平等王宫殿也。”相与下马,进了辕门,判官进宫通禀去了,通一见大门上有一直立匾,上书“九殿大王宫门”六个大字,金光炫耀。左右有联曰:
莫道职权平等,须知赏罚严明。
通一将对看罢,即见判官高声呼道:“大王请千岁善士进宫。”千岁即领通一进去,连历数重,直至正殿丹墀之下,通一见殿当中立一匾额,乃署“慎法于终”四字,殿楹柱有一联曰:
狱囚历质八王,已知他罪状审明,免得劳心重定案。
铁网虽开一面,祗怕你孽根深重,永沈阿鼻不翻身。
通一将对看完,忽见大王已降阶相迎,急随千岁上阶,到了殿中,彼此相见礼毕,分宾主坐定。千岁曰:“吾关奉圣父之命,领通一师弟前来,游冥观狱,伏乞大王方便。”大王曰:“吾王早奉 玉旨,并教主敕命,已经伺候多日矣,即当派判司领导前行,不敢疏忽。惟吾王曾奉教主之命,令作劝世文一篇,已经撰就,拟恳通一师弟回坛之便,就便带回,是为至荷。”千岁曰:“谨遵雅命,不负所托。”大王命判司到内书房中,将稿取来,交与通一,通一将稿展开,朗诵一遍,其题目乃是:
“天生万物,各分族类,矧于人也,较物为贵,上古之时,伦理肇基,林林总总,渐以蕃滋,聚族而居,以民为定,或缘母出,相沿成姓,自兹以后,种族日增,各依世系,大衍云礽,(以上言种族之源起)一姓所出,继承绍述,子孙虽多,统序有秩。族大分支,瓜瓞螽斯,尔昌尔炽,葛藟累之,(支派分别)凡属后裔,一脉所系,血统相关,岂可离逿?譬之泉水,浚始于源,譬之树木,发荣于根。源清流洁,滔滔不竭。本固根深,枝叶茂密。以物例人,理本相因,当思祖德,念及宗亲。高曾祖祢,穷其根柢,支派虽分,原属一体。春露秋霜,祭祀烝尝,序昭序穆,考妣一堂。祖宗灵爽,不隔泉壤,和气盈庭,来格来享。维兹子孙,彼此推恩,大家揖睦,道义夙敦,尺长寸短,济急济缓,一致用情,莫教冷暖。贫富高低,等类不齐,力之所及,俱要提携,昔范文正,道明德盛,设置义田,以赡同姓,鳏寡瘠贫,一体哀矜,婚丧嫁娶,周济有经。贤哉往哲,其仪不忒,后之君子,可为取则,胡今之人,此理不明,待遇本族,薄德寡情。以大欺小,以强陵弱,鄙为孽庶,任其刻虐。田房山坡,占据独多,眈眈虎视,莫奈伊何!前人无状,后人照样,本系同宗,妄加毁谤。碑碣无凭,有隙可乘,已分之产,亦起侵凌。家常口角,不详辩驳,偏袒一方,强词理夺。或凭权势,贿通官吏,唆讼生端,于中取利,或赘他人,异姓乱真,亲支嫡派,白眼生嗔。或慕华膴,私匿宗谱,冒姓从人,数典忘祖。族产英才,嫉妒为怀,雌黄诬衊,惟厉之阶。行为乖戾,诸如此类,伤及本根,毫不知愧。获罪于天,福寿削完,后嗣殄灭,自贻祸端,吁嗟世道!广把孽造,背亲向疏,用情颠倒。我劝众生,心地公平,各存恕道,何用纷争?一本九族,思情宜笃,疏远之亲,亦当和睦。莫分内外,莫言贵贱,枯菀兴衰,休存定见。天道无常,报应昭彰,前之贫弱,今则荣昌。逞乖弄巧,子孙不保,困苦凋零,流为饿殍。天理如斯,谁则知之,祸淫福善,不爽毫厘。能悟厥旨,大家体此,奕叶绵长,振振麟趾。”
【此段言宗族之关系重要,宜互相周恤,效法古人。以下言不和宗族之弊,如然温犀,烛怪探幽,将世间不和宗族者之心肝,一齐照破。劝世人和睦宗族,名言至理,言皆药石。】
通一将文读毕,千岁节称赞道:“大王此文,能将世之逞权恃势,虐待宗族者之真相活活描出,如秦越人之视病,洞见五脏之症结也。文传世间,可以感发人一本九族之善心,彼不良者,亦稍知愧悔矣。”大王曰:“千岁过誉了。”千岁曰:“通一师弟,好好将大王佳作,藏于珠囊之内,切勿遗失。”通一曰:“弟子懔遵就是。”千岁曰:“时辰不待,就要告辞。”说罢立起身来,离席起行,大王即派一判官引导,送至阶下,千岁拱手掉头便走,大王忽然想起,说道:“千岁且慢,近日新奉世尊佛旨命于阿鼻狱侧,添设一狱,(不庄严乐境而添设地狱可叹可叹)名曰:‘孽僧狱’,现下规模略具,尚未完工,然解到之僧人,已不少矣。今千岁领游生观狱,无妨顺便一览,藉以警世之为僧者。”
千岁曰:“定要参观,决不当面错过。”大王复拱手曰:“千岁请了,后会有期,恕吾王不远送了。”千岁与通一复各拱手辞出,出了殿门,到了十字通衢,判官问:“先观何狱?”千岁曰:“仍照常先观大狱,次新设狱,又次十六小狱可也。”通一曰:“请问贵司,大王所辖地面,宽广若何?在阴司之何方?望先详示。”判官曰:“吾平等大王,司掌大海之底,在西南沃 熏石下,所设大狱,名阿鼻狱。周围叠绕,约共八百由旬,较他殿大狱之宽广,几加一倍,近又添设孽僧狱,其面积又不止此矣。此外亦设十六小狱,与各殿同,惟阿鼻系各殿总汇之狱,凡大奸大恶之徒,悉归于此。(古今奸恶聚会一窝,可以斗智逞谋,行诡施谲也。是他们作恶因缘。)狱之四面,悉用铁网罩住,极为严密,善长到彼一望,便知之矣。”
三人且行且谈,不觉之间,已到狱门,只见此狱修得十分坚固,门上有匾一块,上书曰:‘阿鼻大地狱’五字,狱吏早巳排班迎候,见千岁到,一齐叩首行礼。又与判官通一,各拜礼毕,一吏领导,大家进了狱场。通一抬头一望,果然四面宽阔无比,牢房栉比,不知有若干万间,叹曰:“何地府罪犯之多也!”有一狱官前来禀曰:“请千岁与判官善长,且到招待室中小坐,饮盏香茶,然后再请尹善长到狱里狱外,看视一切情形可也。”
千岁依言,约通一、判官,同到净室中坐定,狱吏捧上香茗,刚才饮了一杯,狱官禀道:“请千岁与判官在此宽坐,请善长同小司前去阅狱一番。”通一闻说,即暂辞千岁,同狱官前往,直抵狱牢门首,只见各狱四面,果有铁网层层密布,鸟雀不能飞入,通一问故?狱官曰:“因内中有要犯,不能不加意防闲也。”通一引首由窗隙内望,只见内中犯人,鸠形鹄面,不像人形,(受了一百三十余狱之非刑至此尚复有人面孔吗)俱被大镣镣住,丝毫不能动弹,满面垂泪,呻吟之声,不绝于耳。(可怜可怜)狱官曰:“此才受了刑罚,创痛难忍故也。”通一引首再看,狱官曰:“此狱甚昏暗,不能窥至狱底,再看无益。”通一曰:“吾带有明珠一颗,何难之有?”
即向腰间锦囊中,将珠探出,持向狱中一照。(此珠到处生光从此照彻九幽矣)见此狱如大瓮形,上窄下宽,以心理大约估计,似有七八里之深邃,内中犯人如蝼蚁一般,万头攒动,试将珠光闭了一闭,内中即似黑漆一样。(此等恶狱真怕杀人)通一曰:“堕此狱者,真凄惨也。”
狱官曰:“各殿解来之犯,其罪大恶极之徒,方入此狱。初付狱时,只在门口,并不曾将他推入狱底,谁知罪重之人,自己立脚不住,便渐渐陷下狱底去了。但狱底十分臭秽,兼有利刃尖刀,直插向上,陷下去一个,即戮着一个;血流成坑,昼夜叫唤。善长所闻呻吟之声,即由内中传出者也。居其中者,数百年不见天日。如值审案用刑之日,则派极凶恶之夜叉,下去捉出,刑罚用毕,仍由上掷下狱底,千秋万载,受苦无穷。俟其狱罪受满时,则令历受本区之十六小狱,然后准他投生胎卵湿化,不能复人身矣。”(大奸大恶之徒归结下来就是如此,如此你们细细想想!)
通一闻之,不禁悚然叹曰:“为恶之人,竟至此哉!”狱官曰:“吾再领尔去看新设之孽僧狱,却说新设之孽僧狱,就在阿鼻狱之侧,中间相隔,只有二三重之遥,通一跟随狱官,一路说些闲谈,不觉之间,便已到了。通一将牢房一看,果是新建筑的,祇是内中已拘禁了无数僧人,个个披枷带锁,闭目垂泪。(和尚披枷垂泪真是出人意表)通一曰:“闻一殿旧设僧儒狱,内中僧犯,已属不少,不知世尊何故又增此狱?请道其详。”狱官曰:“善长有所不知,如今民国世界,三期末劫,不特儒道教中,道德沦亡。即释子门中,亦深为堕落。(道德堕落一至于斯可为痛哭)
【地狱无门,世人偏要自闯,自陷,其奈之何!其奈之何!】
夫释迦心法,以慈悲为本,无人相、无我相,慧灯朗照,性烛常明,明心见性,了死超生,乃谓之真释子,真和尚。入其门者,正宜一尘不染,五蕴皆空,守三皈、遵五戒,方不愧为佛门弟子。(这个真正道理现令和尚中可有人知得行得否)今之僧人不然,以烟酒为癖,以嫖赌为生,七情六欲不除,五荤三厌不禁,广开杀孽,口腹是图,或恃其常住之丰,以养其骄奢之习。或存势利之见,而奔走豪富之门。赖佛养身,安之若素,功课间断,疏懒性成。(此等秃驴比比皆是)亦有托名修某寺、建某庵,而广为募化。铸某钟、塑某佛,则骗人布施。究竟功德之所捐,只供其衣食之滥费,释子之弊,往往如斯。(借布施为修五脏庙作缠头钱是和尚最惯伎俩)
甚至藏尼僧于丹房,匿妇女于曲隧,或替人建醮修斋,而窥视人之少女。或下乡收租索债,而轻入佃户之闺帏,淫孽滔天,难以缕述。贻羞佛面,败坏宗风,(酿成奇案者所见不鲜)如是僧人,尚得谓之释子哉?故世尊见此辈行为,深恶痛绝,因敕九殿大王,增设一孽僧狱于阿鼻之侧,且定以种种之严刑,命吾王按律惩治。罪孽重大者,即投之阿鼻狱中,此增狱之所由来矣。
【古今稗官野史奇案之中,秃驴作奸犯科之事,屈指难数,可叹!可叹!】
夫水懦民玩,故多死焉。火烈民畏,故鲜死焉。世尊之增此狱,所以惩已造孽之僧人,正所以全未造孽之僧人也。世尊之严酷,正世尊之宽仁也。(和尚和尚秃驴秃驴其觉悟否)不然,释迦宗旨,以慈悲为本,今不减狱,而反增狱,岂世尊本心哉?实乃不得已者也。”通一闻这段议论,乃知增设孽僧狱之由。狱官曰:“请善长到行刑场内,看看各样刑具。”通一依言,又随狱官到行刑场中,各处一望,只见场中竖立铜柱三十六根,中空炽火,用以炮烙犯人。又有铜人铜马,亦各摆列三十六具,与五殿形式同。此外又设有剥皮亭,斩腰台、称钩架,锯解桩,拔舌、钳(务足)、足炼,笘腿、灶掌、(面半)笞,以及铜斗,油锅、铁床、铜锤,磨硙,碓捣,种种形具。(地府严刑咸萃于此可畏!可畏!)凡各殿所有,此处俱备,难以枚举。
【世尊虽设大狱,然不严饬戒规,三期末劫,和尚将不能立足了。】
通一曰:“此间刑具,何若是之多也?”狱官曰:“此以处治阿鼻狱中之要犯,并孽僧狱中之秃驴,善长若肯少待片刻,便要用刑也。”通一曰:“观此刑具,已足令人生怖。吾非不敢观,不忍观也。(何不看看秃驴受罪劝人劝人)应当回覆千岁,另游他狱可也。”于是同狱官来至净室,禀明一切。千岁曰:“既已明了,又观他狱可也。”三人告辞狱官,出了狱门,另望他狱而来。判官曰:“前面有二狱,用刑相似,而罪状亦同,无妨进去一览。”通一曰:“是何狱名?”判官曰:“一为敲骨灼身狱,一为抽筋擂骨狱,此二狱用刑甚严酷也。”方议论间不觉至其门,狱吏早已恭候,见千岁三人到,各各敬礼迎人。狱吏曰:“且请到净室中安坐。”千岁曰:“不必了,须到纠刑台上,看看施刑,便要去也。”言未已,只见鬼卒提出好多犯人,到了场中,个个都带着刑具,不似普通人模样,但见他个个满脸泪痕,十分狼狈。鬼卒命他一齐跪下。
狱吏曰:“速速施刑。”只见鬼卒举起铁锤,向犯人背上打去,犯人大叫一声,仰跌向前,鬼卒连击数锤,把犯人的脊骓,打得粉碎,犯人叫唤不已,只称饶命。鬼卒骂道:“你这等狗官,在生之时,饶过谁来?”(你不饶人,谁能饶你)一鬼在旁说道:“这几锤打得不痛快,待老子火烧他一番。”说毕,点起一把火,向犯人身上延烧起来,犯人只是精叫唤,在地下乱滚,一霎时间,便把他的油脂,都烧出来,死于地上。(好像屠伯烧猪一般可怜)众鬼卒一齐动手,一连处治了数十犯人,哀号叫苦,震动狱场。通一在台上见此情形,吓得面如土色,说道:“用刑何其如此残酷?在生造何等孽?至于如此。”判官曰:“俟将抽筋狱看后,再道其详。”
【屠伯宰猪再烧,是烧杀死的。鬼差烧恶犯,是烧打不死的。想来犯人,要多受痛苦些。】
三人下了台,又到抽筋狱中纠刑台上观看,亦见鬼卒提出无数犯人,仍跪地上。人类与敲骨狱中,亦复相同。只见鬼卒将犯人按倒在地,一鬼踏其头,一鬼踏其腰,一鬼取出利刀一把,在犯人脚跟上连割几下,拈进脚筋,使力一抽,把犯人抽得怪叫。(抽筋之刑老仙未曾看过,看来也到害怕人哩。)左足抽妥,又抽右足,顷刻间,连身上的筋,都要抽完了。一鬼在旁说道:“这个杂种,筋抽了,他还会动,(死就罢了还是他的晦气不除)不如老子率性擂擂他的那几根狗骨头。”说罢,举起铁棒一根,使力擂去,如擂鼓一般,骨头段段有响声,犯犹末死;末后从脑门上打了一棒,脑浆进出,立刻死了。(呜呼哀哉)
一鬼在旁嘲道:“伙计你怎么这般鲁莽?佛家说暍当头棒,是把人唤醒,你怎么当头一棒,反把他打睡着了。”(颇解人颐令人于此苦中作乐)说罢,众鬼卒哄堂大笑,连千岁判官都笑起来。通一吓得咋舌,刚出了一身冷汗,那里还笑得出来。(这位先生吓够了)问判官曰:“此二狱中,犯人受如此极刑,请将犯罪理由,讲明讲明。”
判官曰:“此二狱中之犯,乃阳世之文武员弁,贪鄙狠毒之辈,及劣绅恶胥者也。(哦足这干人)有等文官,身膺民社,不尽父母之谊,不为慈惠之师,专以搜刮为能,如遇殷实之家,良善之民,一有诉讼到案,他便藉端恐吓索贿。倘或索财不遂,即设法招告,牵连他案,或嗾要犯诬供,指为主谋,诋为窝家,遂使小案,酿成大案。其他田土婚姻案件,不分皂白曲直,行贿者理胜,不行贿者理输。赚得宦囊,盈千累万,俱是敲骨打髓而来,故死后以此刑对待之。(应该应该)
又有一等武员,一经出发,沿途骚扰,凡属兵丁,不加约束,任其抢掳奸淫。或于驻扎之所,见有豪富之家,眈眈虎视,或诬以通匪,或坐以叛逆,遂至破人身家,取其财宝。彼受害者,处于覆盆之下,何从而呜冤哉?(武夫之恶每每如斯)又有地方劣绅、土豪,交通长官,出入衙门,或包揽词讼,或因公科敛,鱼肉乡里,肥家润身。或性耽渔色,见有名姬淑媛,遂厚赂县官,牵入盗案,坑人性命,夺其妇女。诸如此类,罪大恶极。(这般瞎狗,恶毒不堪,该诛该杀。)复有恶胥衙皂,或下乡催租,或因案提人,恃其手持牌票,动辄拴锁,欺辱良善,任意苛求,诸如此类,死后均受此二狱之刑。”
【如宋靖康二年土豪方六一,谋害候官董昌,计夺申屠氏之类。】
通一曰:“造如是恶孽,受如是酷罚,诚应该也。”判官曰:“岂特此二狱哉,由一殿解至八殿,已受尽各狱严刑,不能枚举也。”千岁曰:“此二狱已经明了,可另观他狱也。”于是三人辞出,判官曰:“前面有二狱,刑同而罪名各异,无妨顺道一观。”不数步已至狱门,狱吏照常欢迎,自不必说,进了狱场,判官曰:“此鸦食心肝狱也。后一狱、乃狗食肠肺狱也。此二狱处治后,又继以磨心狱,乃以治世之存心不良者也。但此三狱用刑亦惨酷,请善君一一观之,然后再言其罪状可也。”
话犹未已,忽见鬼卒提出犯人,男女不等,而男子尤居多数。鬼卒将犯人按倒在地,以利刀剖其腹,鲜血直喷,犯人大叫,即有无数乌鸦飞来,集于犯人身上,啄食心肝,犯人叫痛不已,通一看看不忍,连忙请千岁又到了邻狱去。此时到了邻狱,又见鬼卒亦提出好多犯人,仍如前状,剖腹开膛,又有饿狗成群,争来拉拖肠肺,聚而食之。通一曰:“真怕人也。”谓判官曰:“磨心狱吾不去观,请贵司言其情形,并讲明罪状可也。”
【心毒罪囚,我想阎罗也炮治厌烦,故付鸦狗啄食之也。】
判官曰:“有等不孝之子,甫经父母完娶之后,遂听枕边之言,逐日吵闹分家,置父母债累于不闻,置弟妹婚嫁于不顾者。或兄弟分析之后,彼或境遇独丰,竞视贫瘠之弟兄如秦越,待父母如路人,不肯周恤事奉者。又有父母早亡,遗下稚幼子女,为兄嫂者不为教育培成,致令失所者。更有兄亡而弟逼嫁其嫂,弟亡而兄逼嫁其妇,遗留孩子弱息,置之不顾。反萌毒害之心,而欲独吞家业者。
【人心之毒过蛇蝎,由此罪案观之,信然。】
亦有同宗嫡派,一家丧亡,存有子女,不为抚育;春秋祭祀,修坟拜墓,付之缺如,而坐享其产业者。别有狼心妇女,为人继室,而虐待前子者。为继子者,或受过继父之培成,继母之恩德,不思报答,反行忤逆,而昧于晚亲义重之理者。
他如朋友至交,托妻寄子,一旦死亡,遂背前盟者。以上各等,皆属居心狠毒,天良丧尽,故死后令受此极刑,剖其心肝肠肺,以报之也。(应该如是)至磨心狱,亦系剖其心,投于磨中磨之,所以深诛其心,痛恨其不仁也。”
通一闻之,叹曰:“世之存心不良者,其戒之哉,免死后受此惨报也。”言毕,三人又往他狱,三人出门,通一于路上问判官曰:“前去当游何狱?”判官曰:“前面第五号,乃身溅热油狱也,与十二号之沸汤淋身狱,用刑相似,皆以治世之心术不良,有盗贼之性质者。亦可进去一观。”方议论间,已抵狱门,狱吏照常迎入,邀入净室,休息一番。千岁曰:“吾等为观狱而来,仍到纠刑台为便,于是狱吏即上台拂尘安几,三人上台,刚才坐定,狱吏捧上香茶三瓯,禀曰:“请善人少坐片刻,就要用刑,即从台上观之可也。”通一由台上望下,只见对面墙脚下,设有土灶一大排,上置钢釜,内中放油,众鬼卒正在煽火,油花滚滚而沸,与七殿之油釜相似,特釜式较小耳。通一正在观望,忽见鬼卒提出许多犯人,到了场中,都是小头小脸,龌龊不堪的,相貌似下流人物一般。(昼出幽囚形态)
鬼卒喊道:“跪下”,众犯果一齐跪下,众鬼即向铜釜中盛出油来,每人头上浇一瓢,弄得那些犯人怪叫怪喊,鬼卒一连浇了几瓢,只见他们在地下乱滚,周身暴起流浆泡,皮脱肉烂,好不伤惨。通一看见,为之吐舌。判官曰:“此与下油锅不同,下油锅死甚速,此则求死不得,较彼尤难受也。其沸汤狱,亦是如此,但油之溅身,甚于汤之数倍也。”通一曰:“此又犯何罪呢?”判官曰:“约分数等,一为船户地主,好隐藏过客之什物。一为舆夫担夫,好扮骗官商之行李。一为提包剪绺,好窃取市中之货财。一为凿壁偷儿,好夜盗人家之牲物。一为马夫车夫,好干没骡马之草料。一为奴仆使婢,好递盗主人之家财。诸如此类,(情节虽小,心恶实大,冥罚所以不宽也。)死后令他受此等刑罚,他虽在四殿受过沸汤浇手之刑,因恶孽太重,故解交本殿,又复惩治之。
【五狱之刑,奇奇怪怪,酷无人理,而同治一罪。】
世间偷盗,种类甚多,犯者以此比例,天网恢恢,不能逃也。在当日行窃者,自以为术工智巧,失主无从查究,夫岂知鬼神暗中录其罪过,死后受此酷刑。烦为我寄语世人,慎勿贪此等便宜可也。”
通一曰:“弟子定当传播世间,使知报应之不爽也。”判官又曰:“前面有五狱,所用之刑,尤为特别。吾悉与善人言之,观与不观,请斟酌可也。一名脑箍拔舌拔齿狱,其法以麻绳紧箍其头,令其脑如炸破之疼痛;又复以铁钳拔其舌齿,三刑兼施,实为难受。一为取脑猬填狱,乃用斧破其头,取其脑髓,与猬食之。一为蒸头刮脑狱,乃用刀斩其头,置釜甑蒸之,并刮取其脑肉也。一为羊搐成醢狱,此系将犯人之肉割下,如凌迟状;又复捣成肉酱,掷与群羊食之。一为木夹顶(血羌)狱,此乃用木夹住犯人之头顶,作为碓杵,舂之捣之,其顶立为齑粉。此五狱者,所施刑罚,设想甚奇,均酷虐也。”通一曰:“闻贵司所言,地府设种种刑具,果乃妙想天开,极人世间所无者,而地府有之。为恶之人,遇此等奇奇怪怪之刑,真是无苦不尝,人亦何乐而为恶哉?世人,世人,快快回心才好。究竟受此刑者,在生造何罪孽,还要请教。”
【上帝冥王,之厌弃编淫书、绘淫画、造淫技者,可知也。】
判官曰:“犯此罪者,亦分数等,有等士子逞才,编撰新小说传奇等书,据为版权,藉兹射利。出笔便是邪秽淫荡之词,伤风败俗之事,写花月之容,摹偷情之态,科诨谑浪,绮语动人,使后生小子读之,信以为真。目想神游,情移心荡,引入邪僻,而不自知。损其德行,促其寿命,维厉之阶,谁职其咎?(快快焚毁,改作劝善之书,尚可赎过,趁早趁早。)
又有好画春宫,又名‘春册’,曰:‘秘戏图’,阿堵传神,须眉毕绘,赤身露体,丑态难堪;使人阅之,顿起淫心,丧其魂魄,甚至以图雕为真形,以面捏为肖像,工于作俑,巧于诲淫,更不知坑陷几许青年也;此辈藉此居奇,得利甚微,而造孽实大。(快快改制忠孝节义之图,尚可赎罪,要紧要紧。)故虽经过一殿之僧儒狱,不足蔽辜,及解至本殿,必先令人阿鼻狱,然后再历受此五狱之惨也。
【世之淫词、小说,技术绘画家,一齐听我邋遢道人劝,各收招牌,切莫逞其风流才藻,而向地狱中闯也。】
夫时至今日,人心大坏,世界男女,竞尚开通,道德堕落,廉耻沦亡,补救之且不及,而况复开其门而启其窦,助其焰而扬其波,岂爱国之心哉?故冥律于此等人,尤加倍惩之者也。”(倘不速固补救,世道人心之坏,尚堪问吗?)
通一曰:“弟子了然矣,此五狱可不必观矣。”当时三人同出了身溅热油狱,又往前行,判官曰:“未观者,尚有四狱,然均以虫蛇为刑罚,不必四狱全观,只须到末一狱名‘紫赤毒蛇钻孔’,一观可也。”通一曰:“其外三狱,系何名称?如何形状?也要请贵司讲明,以免遗漏。”
判宫曰:“一为黄蜂狱,系令犯人赤身袒背,放黄蜂螫之,其痛难忍。一为蚁蛀狱,乃令群蚁趋钻犯人之身,痛痒难捱。一为蝎钩狱,蝎、木中蠹虫也。其形如钩,善钻啄,亦放入犯人身上,令其钻破皮肤,其痛苦更难受也。”判官且走且说,已经过此三狱之门,看看又到紫赤毒蛇狱了,判官曰:“到了。”果见狱吏在门外拱候,见了千岁参拜毕,即迎入狱场,狱吏曰:“请千岁与判官,到客厅安坐饮茶,卑职引尹善人观狱一番可也。”千岁点头称是,进了客厅。
通一随狱吏就狱探望,只见狱内有许多犯人,在里边叫号,通一定睛细看,见各犯人身上,都有几条紫色赤色的长蛇,蠕蠕钻动,有由口内钻入者,有由腹内钻出者,等等不一。(观书者肉麻,身受者痛苦奚如唉!)犯人只是捧腹叫痛,通一望见,代为恐惧,因对判官说道:“这些毒蛇钻孔,如何受得?所犯何罪?望乞指明。”
判官曰:“此四狱中之犯,皆在阳世残忍之辈者也。有等以恶为能,忍作残害,暗侮君亲,慢其先生,叛其所事,刚强不仁,狠戾自用,口是心非,心毒貌慈,暗中害人,使人不觉。俗所谓“笑面虎,两头蛇,中山狼”之类。(不少其人)其在朝则私通外国,倾陷本国。在军营则输情与敌,连结外寇。心术之毒,如虎如狼,如蛇如蝎,故死后必令历各狱之苦。到了本殿,又受此刑。因生前好为心腹之患,故以虫蛇钻食之也。(对症下药恰当之极)
【攸干天律,罪本不轻,受刑如此,难怪难怪。】
此外如一切普通人,或好以毒药害人,蛊毒伤人,网禽鸟,毒鱼虾,烧山林,宰牛犬,以及射飞逐走,发蛰惊栖,填穴覆巢,伤胎破卵等类,所伤生命过多,除受过各狱惩治外,亦令他人此等狱,再受虫蛇之苦。(以此刑惩治此辈不苛不苛)所谓一报还一报,填偿夙孽者也。”
通一叹曰:“世人居心不仁,残忍刻毒者,盍鉴此哉?”禀千岁曰:“今夕狱情均已尽悉,全仗判官深通冥律,尽言无隐,也不枉弟子来游一遭,何幸如之。”千岁曰:“真烦劳判官多矣,我二人就要回坛,乞为转达大王可也。”于是判官向千岁一揖送行,通一跟随千岁,上马腾空而行,霎时回到坛中,周天君尚在神几坐定,见千岁转来,二仙回宫缴敕。通一子亦苏醒起来,又商量明夕之事,未知又游何殿?且看下回分解:
总评
⊙曾子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穷则反本故也,鬼门关外,鬼犯自怨自艾,哭出自己心情,词浅情深,洵堪劝世。
⊙此回中关千岁与通一路上唱和之诗,清新流畅,警世入微,真是片笺片玉。
⊙宗族之间,互相鱼肉,种种积弊,九殿王将一一道破无余,发前人之所未发,特此劝世,自然俗美风醇。
⊙老仙批评此书,自一回至此,目游了一百四十余狱,观其狱刑,令人肉麻胆裂。察其罪案,不禁怒发冲冠,其中光怪陆离,奇诡秘密,无所不有。人心险恶万般,而冥网一丝不漏。人生于世,功名富贵,万事皆假,惟有行善为宝,大千世界之人,亟宜服膺此记,自劝以劝人也。
柳真君降坛词 (调寄:感皇恩)
跨鹤到香坛,初更人静,几树梅花耐冬冷。半钩新月,恰映东篱疏影,一般清趣味,真佳境。
今夕要将轮回细审,转劫台边看情景。喝当头棒,好把世人呼醒,大齐惊觉也,黄梁枕。
【妙景妙词,柳仙为世多情无比,大愿宏深,深情如许,洋溢不尽。】
张桓侯大帝降坛词 (调寄:烛影摇红)
驶驾南滇,来坛又晤诸生面。乌骓行处若风驰,焉敢言劳倦,所望人人向善,不禁俺时时注念。爱河苦海,度尽残零,方酬夙愿。
济世垂书,功成定可邀天眷。这回演出洞冥篇,永作千秋鉴。阴府须当历遍,再详观轮回转变,十王权柄,六道分途,三生恩怨。
话说昨晚关千岁领通一游了九殿之后,地府之狱,已尽得其大概,其未经目睹者,仅有酆都域内,铁围、枉死二城,及血污池而已。此外尚有遗漏之处,然不列于正狱,当于游东岳、地藏之夕,顺路流览,这话权且搁起不题。至与游诸生,俱是奉圣批准,轮流换班,以节劳苦。今晚应游十殿,已奉批遣张生妙慧。其监坛者,又易柳帝君。领游者,乃是张大帝。
当日晚餐毕,诸生早已齐集,少焉,一钩新月,斜挂帘栊,恰届黄昏时候,柳、张二帝,先后降临,大帝说道:“今晚乃下界腊月初三,趁月微明,好以登程,待吾唤醒妙慧小子,妙慧起来,起来。”当下妙慧宿在冥床之上,尚在睡眠蒙眬,忽听大帝呼唤,连忙起来,与二帝行礼。
【点明时日,好景无边。】
大帝曰:“免了。今晚吾张领尔去观转轮,必要仔细,勿可延迟,就要起程了。”说毕,命当方土地,把乌骓、神马二匹,牵出坛门之外,先命妙慧骑上,大帝亦飞身上了乌骓,紧策一鞭,如飞的向东北方去了。大帝在马上,谓妙慧道:“前番吾领志一游七殿时,曾新开一条坦平大道,今夕正好率由,但到了中途,又须转头向东,因为那十殿转轮王,殿居幽冥沃燋石外正东,直对世界五浊之处,所以如此。尔妙慧子,惟余马首是瞻可也。”妙慧曰:“弟子一步一趋,惟命是听。”
却说大帝那匹乌骓,本系神骏,大帝性烈如火,一控缰绳,此马即电发风驰,腾空而驶,妙慧紧紧跟随,不觉之间,已过了阴阳界鬼门关,看看又到了新开路口,大帝道:“张师弟,你看这条大道,坦平不坦平。《易》曰:‘履道坦坦,幽人贞吉。’《书》曰:‘王道平平,会其有极,归其有极。’《诗》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又曰:‘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可怪如今民国世界,人尽趋于歧途邪径,弗循正轨,故举步即是荆棘,所历动遭坎坷,舍正路而弗由。哀哉!假令人人俱遵道遵路,天下焉有不太平者乎?”
【历引经文证明,大道平平,卒循容易。大帝卫道之心,当与禹,稷、颜、曾同道。】
妙慧曰:“大帝之言,可作宝箴,弟子敬佩之矣。妙慧此番游冥,得大帝指引这条康庄大道,马行虽迅,自觉稳坐雕鞍,不偏不倚,毫无辛苦。而且鬼魂灭影,枭鹏无声,心中尤觉畅快。”问大帝曰:“阴司道路,气象愁惨,鬼哭神号,到处皆是。今晚途中如何这般清静,却是何因?”大帝曰:“前番吾领志一去游七殿,中途曾遇妖魔挡道,幸志一镇定灵台,降服诸魔,所以人心不可不正。人心一正,足胜百邪,《大学》诚意、正心之功,盖为此矣。”
大帝与妙慧一路谈论,不暇吟诗,走到一处,大帝曰:“要赴十王殿,即此处分途矣。”于是将马头一拨,直向东行,行不数里,只听见前面有笙箫鼓乐,又见有旌旗队伍,迎面而来。大帝曰:“师弟你看十殿大王,已派执事,欢迎我师徒矣。”言未已,两吏员乘马渐近,将到面前,见了大帝,连忙下马叩拜。大帝说道:“免礼了”,吏员禀道:“小吏奉大王之命,特来迎接大帝圣驾与善长,因事来迟,望乞恕罪。”大帝曰:“何罪之有,快快上马,上前引导就是了。”二吏员闻言,仍上马向前清道,转瞬之间,即到城下,有许多官员出来欢迎,不在话下。大帝下令,免行参礼,策马进城,直抵大王宫门,门口二吏,飞步进去通报,大帝与妙慧一齐下马,妙慧见大门上立一匾曰:“十殿转轮大王宫门”八个大字,门左右一联曰:
须知六道轮回,今生作者来生受。
请看三途转劫,善人欢喜恶人悲。
【报应之理,此联说尽。】
妙慧刚把对联看罢,传达官慌忙出来说道:“大王请大帝善人进宫。”大帝闻说,即令妙慧整肃衣冠,一同进见,连越了数重门,到了第六层正殿,尤觉宏敞华丽。大帝曰:“到了。”妙慧乘大王尚未出来,急看匾对,见殿之当中悬一匾曰:“善恶分途”四个大字,左右有联曰:
天地亦大轮回,春去秋来,谁把这玉兔金乌,一刻留住。
古今不少变化,此生彼灭,请试看桑田沧海,几度迁移。
【气势磅礴,妙理难言。】
妙慧细看款式,乃大王自题自书,写得遒劲飞舞,令人羡慕。两边还题有数对,妙慧移步再看时,大王已下了阶,携着大帝的手,上了台阶,妙慧亦跟随上去,到了殿中,大家相见礼毕,分宾主坐下。大王笑嘻嘻的说道:“圣帝演这部《洞冥书》,先由地府起首,闻领游者,惟大帝与柳元阳帝君,功劳最多,大帝真真辛苦了。”大帝曰:“何敢言苦,一因这部书,为吾二哥极为注重。一因坛中弟子,又与吾张有密切之关系,是以不得不多走几遭。今晚领张妙慧前来,亦为此矣。”(快人快语漏出真情)
大王曰:“大帝不言,小王知之。但今夕原拟在殿中请大帝饮杯薄鲁,继又思妙慧师弟,专为参观转轮景致而来,是以又将酒席设于观生台之上,小王藉以陪大帝饮酒谈心。妙慧师弟,亦可以观览景致,公私两尽,未识大帝以为若何?”大帝曰:“好到却好,只是叨扰大王了。”大王道:“薄酒一杯,岂敢言扰,但小王昨奉教主敕旨,命作劝世文一篇,今已脱稿,不若乘此时先交与妙慧师弟,以便带回坛中,免得临行时忘却。”大帝曰:“甚善,吾张亦急欲领教,拜读,拜读。”大王即命侍驾官,向文房将稿取来,交与妙慧,妙慧读其文,乃是:
“粤稽往古,穴居野处,人无室家,靡有定所。后世圣人,奠厥斯民,立之宫室,乃有比邻。有夏之世,井田定制,八家同耕,居室连袂。自兹以后,黎庶蕃昌,设官分治,有城有乡。州闾里巷,比栉相向,相距匪遥,互敦仁让。(处邻之道二字要紧)别为卫屯,又曰营村,亲戚故旧,结好联姻。同居一处,团体坚固,礼尚往来,未有乖忤。乡里咸和,自无风波,出入相友,乐趣多多。水火盗贼,祸生不测,守望同心,相助协力。疾病垂危,觅药延医,相关痛切,互相维特。婚丧嫁娶,彼此相顾,各抱热肠,事无贻误。礼节从同,有无相通,矜孤恤寡,里有仁风。鼠牙雀角,一切除却,无怨无尤,欢欣快乐。让畔而耕,让路而行,敬老慈幼,俗美风清。死生患难,同齐照看,济困扶危,仁义相街。里有愚顽,化导为先,格言圣训,朔望讲宣。正人正己,敦诗说礼,奸盗不兴,风俗醇美。卓哉古人,善陆乡邻,太和元气,万物同春。胡今之世,不讲乡谊,稍具聪明,辄敢放肆。生长于乡,跋扈强梁,欺凌愚弱,如虎如狼。缙绅仕宦,威权尤擅,鱼肉乡邻,视为习惯。(此辈可杀)儒林士类,刀笔可畏,唆讼兴词,以为得计。(此辈该诛)降及平民,亦昧乡情,利之所在,即起相争。山林园圃,物各有主,不恤人言,贪得妄取。瓜果鲜蔬,防守偶疏,彼此偷窃,讼起乡闾。(见小失大)或值旱年,水利争先,行凶械斗,报复相沿。或纵牲畜,践踏五谷,口角相争,时有冲突。瓜李微嫌,得失无关,不惩小忿,酿出祸端。妇女愦愦,不循礼义,骂舍打邻,时闻诟谇。积久成雠,念怨不休,寻隙构衅,然患堪忧。种种恶俗,大伤和睦,纵遇凶灾,亦不相恤。与邻不宜,终久自危,事尚紧急,谁救然眉。吁嗟世界,风俗大坏,结怨乡邻,何所依赖。我劝尔侪,总要和谐,父族母党,切莫暌乖。维桑与梓,必恭敬止,乡党恂恂,曷法孔子。大肃忍让,休生怨谤,曲直是非,彼此相谅。(名言至理各人服膺勿失)须知远亲,不如近邻,更于呼应,岂可生嗔。能解此意,常敦雅谊,和气致祥,欢欣无地。今生结邻,前世修因,朝夕邂逅,非同路人。家纵富厚,缓急时有,偶尔求人,方不掣肘,富贵之家,俨若名花,亦须绿叶,扶持乃嘉。(妙喻入微)吾文虽浅,取譬不远,人人体之,浇风可转。”
【叙述乡邻之所自始,考据明详。此节将乡邻互睦之利,一一揭明,如数家珍。风化始于闺门,易俗必先邻里,世之君子,化民成俗,须以此为式则。乡邻不和,常因些小细微之事件,不能忍让,酿成祸端。老仙有一妙法,曰:“忍”。】
妙慧一面读文,大帝一面称赞,读毕。大帝曰:“大王此文,真真识透人情,把世界和乡邻之醇风,与不和乡邻之恶习,两相对照写来,活跃纸上;此文传出,使人读之,便知所抉择矣。妙慧师弟,好好收起,以便回坛后付之枣梨可也。”妙慧曰:“弟子遵命,曷敢遗忘。”大帝曰:“今晚时辰不待,即请大王速驾乘舆,同去观景。”大王曰:“不劳大帝嘱咐,已命彼倌人,星言夙驾矣。”
于是各离坐席,下了丹墀,只是各殿中门,一齐闪开,大王全副职事,均已摆好,并预备了大轿两乘,小轿一乘,均十分华美新洁,大王请大帝先升了大轿,又命舆夫将小轿扛过来,请妙慧坐了,并命将大帝的乌骓,妙慧的神马,牵在轿前,然后大王自上了马,其余文武侍从判官员弁等,亦各各上马跟随,所有旌旗队伍,旖幢羽葆,清道在前,非常整饬,辕门内升炮九座,音乐并作,一齐出了宫门,直向转轮台而来。沿途之上,行人拥挤,观者立者,填街塞巷,众见大王出府,均让立两边,妙慧在轿内问吏员曰:“今夕人数,何其如此众多?”吏答曰:“此乃各殿解来鬼魂,往转劫所听吾大王发落投生者也。每日夜俱是如此,不下五六千人,所以如此热闹。”
【冥王出宫仪仗,亦大可观。】
方言话间,已到了观生台下,大王命驻节,各各下轿下马,大王请大帝一同上台,妙慧看此台,非常高峻,插入云表,望之生畏,深恐升不上去。大帝曰:“无恐,吾赐汝壮神丹一粒,自然轻举也。”妙慧接了吞下,果然神足胆壮,(的是仙丹)叩谢大帝。大帝曰:“师弟多礼了,快快一同上去。”妙慧徐行在后,原来台阶如螺旋绕越而上,外有扶栏,极其平稳,历数台阶,共有三百六十五级,(合周天度数)每级约有尺余,(一尺二寸)到了台顶,乃坐东向西,四围有白玉栏杆,上立一匾,曰:“观生台”三个大字,中设几席。大王请大帝上坐,妙慧侧坐,自己主位陪坐,左右侍驾官,早将筵席摆好,大王殷殷劝饮,谓妙慧曰:“张师弟,快饮香茶,再用些酒果,饮了后可在台上将下面形势一望,下台后胸中方有成竹,才能处处调查周详,始不负到此一游也。妙慧道:“弟子遵命。”即便饮了茶酒,即在台之四角,细细看了一回。
此台果然高峻,手可摘星,下视则壁立万仞,头目为之眩晕,远望转轮一带,十分宽阔,官署比屋连云,了如指掌,惟远处渺茫,瞻望弗及。乃向怀中探出明珠一照,中国二十二行省,粲若星罗棋布,东西南北洋各洲岛,小如黍米,颗粒俱能望见,妙慧不禁拍手称奇,心中十分得意。禀大王曰:“此台望远,真真希奇,弟子已得其大概矣。就要告辞大王,下台观看转劫情景。”大王曰:“吾王派一判司两差官,同尔下去,领尔到处周历一番,其有不明者,惟判司是问。览罢,速速转来,吾王与大帝在此饮酒,回坛时还有要言训谕,可听明了。”妙慧答道:“弟子已经听明,懔遵就是了。”
【有此高台,又得明珠,无微不照矣。】
当即拜辞大王,同判司差官迳下台来,判司曰:“吾先领善人到转劫所历览一番,行不数步,已抵所门,只见门上署有“转劫所”三字匾额,左右有联云:
进此门好去投生,只愁戴角披毛,终归畜道。
来新所合当转劫,一入红尘苦海,休昧灵根。
看罢对联四人同进了门,妙慧问判司曰:“弟子由台上望下,此中地面非常辽阔,不知宽广若干,望乞指示?”判司曰:“地广七百由旬,较之各殿面积,尤有加也。”妙慧仔细一望,见周围上下,俱是铁栅隔断,每栅栏门,都有人司锁钥,不准来往之人,胡行乱窜,差官领妙慧向各处参观,俱是公廨衙署,共有八十一处所以符九九之数;每处所又分部、分科,列为号数,条目甚繁,不能悉记。内中办事人员,有总稽核收发文牍各员,每所不下数百员,个个伏案书写,手不停批。(事务之繁可以概见)此八十一处所之内,又专设八大司。一曰查验司,二曰稽善司,三曰考过司,四曰恩怨司,五曰寿命司,六曰支配司,七曰掌劫司,八曰授生司。
妙慧问判司曰:“此八大司名义不同,未识所司何务?请详言之。”判司曰:“第一曰查验司,乃查验到所投生之人,有无文凭,有则放行,无则仍解回原狱也。(防偷生之弊)第二曰稽善司,乃稽核善信男女,按其善功之大小,以定其福泽之厚薄,如善男人在生积有功善,应得投生于福地,为官宦,官阶一品,至九品。应居何官?膺何爵?经司核准,不能移易。女子在生积有善行,亦准投生福地,配某夫,为命妇,为某等封赠,俱由司核准,阳世因之。
又有男女积有大善,因子而贵,因父母而享现成之福者,如封翁太夫人,宦门公子,富家子弟之类,亦系该司注定。外有富商大贾,家累钜万,或白手成家,或享祖父之福者,亦由该司查考清晰,注册施行,丝毫不能增减,此稽善司之职务也。
第三曰考过司,乃考核将投生者,有无过恶也。如投生者,应得为人,必须考查有无过恶,轻重多寡,如在生有小善无大过者,出世准其衣食充足,得父母庇荫,夫妇完全,子女奉养。功过两抵者,普通平等人居多,出世亦令有衣食父母夫妻儿女,惟命中劳碌,不能享庸庸之福。
其有过无功者,出世令遭坎坷,纵有衣食,亦为鳏寡孤独,六亲缺陷。傥罪过重者,出世令受贫穷困苦,带残疾,五体不全,为痴聋喑哑,为乞丐。若男子在生抛弃五伦八德,女子不守三从四德,造孽深重者,则罚入畜牲道中,分别堕入胎卵湿化,此考过司之职务也。
第四曰恩怨司,乃主持投生之男女,出世为人,准其报恩、报怨也。如前生受人恩惠,感情未忘,得令出世报答之。或前生受人凌虐,或竟至死,怨气未消,亦准其出世报复之。所谓德报德,仇报仇,冤报冤,是已。又有一等妇女冤魂,生前有切齿之深仇,未能报复,死后不愿投生为人,愿为厉鬼,生捉仇家之魂,使之不得其死,以惨报之。该司核其果有冤屈,亦准其报怨,以慰死者之心,皆此恩怨司之职务也。
第五曰寿命司,乃主持人物之寿命者也。世有享富贵而寿高者,有享富贵而寿促者,有居贫贱寿短者,有居贫贱而寿长者,有被打胎而死于腹中者,有已生下而遭溺死、闷死者,有生下数日、数月、数年、而夭殇者,等等不一。其他犯法而死,被人谋害而死,履险而死,或自轻生而死,诸枉死者,亦等等不一。至于物类之寿命,有遭杀者,有不遭杀者,或自相残杀者,亦存乎劫数,此皆寿命司主持之者也。
第六曰支配司,乃以支配人间之父子夫妇者也。盖人世之生子,有孝子,有逆子。娶妇有贤妇,有恶妇。其生也有因,其合也有缘,(循环报应巧非常,造物无心布置良)俱有妙理存焉。如甲在生,恒周恤于乙,借贷与乙,乙死未能偿还,幸无他过失,得为人身,冥律定例,应令乙投生为甲子以报之,当为孝顺克家之子,此谓还债之儿女也。(积下善钱终有用)
又甲在生,用计而谋得乙之家产,或凭势而夺取乙之赀财,乙因齎恨而死,死后诉之冥王,例准为甲子,以破其家;必为骄奢淫泆之子,此请讨债之儿女也。(欠来孽债应该偿)夫妇亦然,如甲有恩于乙,乙生前不能报,再世当为甲妻以报之;虽贫贱不怨,劳苦弗辞,所谓善缘之夫妻也。(妻贤也是前生结)又甲在生负恩于乙,乙在生不能报,再世乃藉为甲妻以报之,而悍妒淫荡,狮吼河东,甚则毒杀谋害,中道乖离者有之,此所谓恶缘之夫妻也。(妇悍休言今世殃)
他如贤愚巧拙之互配,媸妍美丑之搭合,而才子佳人配偶,不多概见。不知者疑为月下老人,赤绳误系,颠倒错乱,拂逆人情,恒诧异之,而不知因缘遇合,奇奇怪怪,玄玄妙妙,岂世人所能窥测哉?实支配司主持之者也。(莫道媸妍相配合疑为月老错鸳鸯)
至于时当清泰,圣贤豪杰,应运而生,天必择大德大善,积累数世者,始令降生其家,所谓明德之后,必有达人是已。
又如运遭阳九,妖魔邪怪,应劫而生,天亦必择素不向善,心有隐慝,始令产于其家,使之族诛门灭,覆宗绝嗣是已。此二者,又不在讨债还债之列也。
其在夫妇之间,或因一念痴情,而异世遂为夫妇者,或前缘未断,而仍续后缘者,或神仙修道未坚,而谪为夫妇者,或行为乖义,罚令数世而不谐伉俪者,玄玄妙妙,难以测度,此又非仅善恶缘之说也。
第七曰掌劫司,乃掌管人物之转劫而注册者也。如善男女,有大善,应享富贵几世。有大恶,应受穷苦几世。孽重者,应堕畜道几世;或能复还人身,或不能复还,永堕胎卵湿化,此一定之例也。
至于命中享富贵者,而忽造恶孽。命中受穷苦者,而能存善心。其折除转移之机,不在此限。(如唐李登,上帝赐以玉印,固有淫孽而削除之。裴度命中该饿死,因还绞犀带,而居相位之类。)又有三台北斗神君之鉴察,奏报,又奉 上帝玉旨下敕十王,转敕该司注销,此掌劫司之职务也。
第八曰授生司,乃掌管投生之人物,授以相当之实据也。如投生为官者,授以袍笏锦带。为命妇者,授以霞帔凤冠。为农者,授以未耜。为工者,授以斧斤。黄冠缁流,授以锡杖袈裟。乞丐饿夫,授以筐瓢瓦钵。其他等等,可以类推。
至投生畜道,为胎卵湿化者,则授以角趾羽毛鳞介躯壳,因人而施,因物而予,此授生司之职务也。”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因,今生作者是。世之男女,羡人为尊官,膺显爵,为命妇,作夫人者,各宜速速修因,广行善事,多种福田,则来生之尊官,命妇,可操券而得也。鳏寡弧独,痴聋暗哑,乞丐疥癞,凡人之情,莫不恶之。然须于生时,改恶从善,以迓天庥,而来生之颠连困苦,始能免也。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种如是因,结如是果。我劝世人,慎勿种荆棘,而自挂衣衫也。世人怨天尤命,谓生死之权,非操于造物者,盍于此文绎之。】
妙慧曰:“以上七司之理,弟子皆已了解。惟寿命司,主人物之寿命,而寿天不齐,且枉死夭折而亡者,等等不一。未明其理,还要请教?”判司曰:“此易知耳。如享富贵而寿高者,乃因前生积德已厚;今生得享富贵。更复好善积德,故天佑之,而富贵寿考也。其享富贵而寿促者,或缘其先天不足,又不能培补后天,既处富贵,口厌膏梁,衣穷文绣,贪于声色,营于货利,耽于嗜好,遂乃精神耗竭,气血枯槁,斫丧已多,不亡何待?(如此死者不知多少)又况天物暴殄,不知惜福,命中衣禄折除已尽,乌得不死?又有居官残忍,好行杀戮;贪于口腹,害命已多,大伤天地之和,有乖好生之德,故为造物所忌,鬼神不福,以折除其寿命也。(富贵纨绔之子命多短促却是如此)
贫穷乞丐,寿命短促,固理之常,今反享高年者,非天爱怜之,实天磨折之也。(这个道理人鲜知者)其打胎而死,生下溺死、闷死者,乃前生犯淫乱之辈,或为僧道者犯淫恶,故遭此劫,亦或前生曾造打胎溺女之孽,故仍以此劫报之,非无因也。其数日、数月或数年而夭殇者,乃偷生之鬼也。惟枉死各节,各有原因,天理报应,存乎其中焉。至物类之遭杀,或为同类残杀者,乃前生造孽已深,而又加杀孽者也。”(定然如此)
【不是债主不成父子,不是冤家不成夫妇,此理玄妙非常,吾因而一律批之,愿世人勿再结来生冤孽,而纠缠不已也。人生富贵贫贱,前世修成,我劝大家,各宜安分守命,莫再失了皮囊也。凡犯此者,各宜警之。】
妙慧听罢,不禁合掌称赞曰:“善哉!贵司之论说,真足以开弟子之茅塞矣。”四人一面谈,一面走,不觉之间已历过了七司地面,每司门口,俱有匾对,不暇记诵,看看又到了一司门口,只见门上直立一匾上书“授生司”三字,门左右有联曰:
生复死,死复生,问轮回何时停歇?
畜转人,人转畜,这道理各自思维。
妙慧看罢对联,又看这司公廨,较他司尤宽广,人员较他司尤多,只见许多男女到司门,领衣服者,领器械者,又有身上披牛马六畜之皮,及各色羽毛者,亦有头顶鳞介之壳者,拥拥挤挤,千形百状,不一而足。妙慧知道这般人是去变飞禽走兽,及龟鳖蛇蚌之类,也不再问。
【造物难名。】
掉转头来,差官领路上前,已出了甬道之外,见前面有一高台,即而视之,见上面书“驱忘台”三个大字,台上坐一老妪,满头珠翠,笑容可掬,左右有许多侍女围绕,台下地面宽阔,搭起四五十个凉棚,几凳安好,棚内有许多男女坐定,大家举杯痛饮,提壶举勺者,尽是妇女,往来奔忙不迭,好似阳间热闹市场,开的茶寮酒馆一般。(大千世界人物聚会之场何等热闹)
妙慧望见,心中颇觉烦渴,也想去饮一杯,判司连忙止住道:“饮不得,饮不得,此非茶酒,即阳世所谓迷魂汤也。(迷魂汤之来历)善人岂未之闻耶?”妙慧曰:“弟子虽尝听过,究未知其来历,究竟这老妪是何人?在此何事?望乞指明。”判司曰:“此老妪乃孟婆神也,生于前汉,幼读儒书,壮诵佛经,凡有过去之事不思,未来之事不想,在世惟劝人戒杀吃素,年至八十一岁,鹤发童颜,终是处女。只知自己姓孟,人故皆称之曰:‘孟婆阿奶’,(孟婆神之事迹如此)入山修真得道。
至后汉时,世人有能知前世因者,妄认为前生眷属,是以 上帝敕令孟氏为幽冥之神,造筑醧忘一台,准选鬼吏使唤,以采取俗世药物,合成似酒非酒之汤,分为甘辛苦酸咸五味,诸魂转世,派饮此汤,使忘前生各事。但恶人饮此,使其入世,常带一二三分之病。若善人饮此,转益聪明强健。(同一迷汤而善人恶人饮之其效果各自不同奇妙奇妙)凡投生之男女,必由此经过,令饮此汤。如有刁猾鬼魂,不肯饮者,脚下即现出钩刀绊住,上以铜管刺喉,受痛灌吞,诸魂饮毕,各听由甬道而出。上了玉石木竹各桥,跳入红波,即去投生矣。”
妙慧曰:“盍去观投生处?”判司即领路上前,果然这条甬道,出路只有一尺四寸宽,(此道为众人之所必经)众人鱼贯而出,到了前面,见有六座大桥,景致不一,以问判司?判司曰:“此六座桥,乃金、银、玉、石、木、竹、所成也。金桥乃大善人所登,得授仙职,从此而上天曹也。银桥乃二等功善之桥,凡授地仙地祇之职,得而登之。玉桥乃三等功善之桥,凡投生福地,享受人间富贵者,亦得而登之。若石桥乃生前积有小功善之人,出世亦令其衣食丰足,不受冻馁者,即走此桥也。若木桥乃有罪过者所由行,出世则衣食不济,困苦艰难,甚则乞丐、残疾之流是已。最下即是竹桥,上铺瓦砾泥土,乃投生畜道者所行,凡胎卵湿化之类,均附之也。”
【观看六桥风景,令人悲喜交萦,可见为善最乐,而作恶至苦也。】
妙慧抬头一望,见登金银桥者,寥寥无几。上玉桥者,尚有数人,然皆衣裳楚楚,嘻笑而过。行石桥者,人数较多,亦俱得得行去,尚有欢笑之容。又看那木桥之上,多系手提筐钵,肩荷竹杖,衣衫褴褛之人,最居多数。行竹桥者,乃披毛戴角之辈,实繁有徒,俱皆大放悲声,号啕痛哭而去。
妙慧看罢,不胜叹息。判司又领妙慧上了金桥,将四面一望,只见六桥之外,又有大道六条,(此即六道轮回)内中又分羊肠细路,盘曲转湾,不知有若干条,以问判司?判司曰:“共有十万八千条,能通四大部洲,投生之人,各寻道路,各奔前程去也。”妙慧又见道路之外,一涧横流,其水浑赤,一望汪洋,对岸赤石岩前,上有斗大粉字四行曰:
为人容易做人难,再要为人恐更难;
欲生福地无难处,口与心同却不难。
粉字两边又有对联曰:
好去做人,要抱定八德五伦,莫教放弃。
各宜立志,休再堕三途六道,致叹沉沦。
又有七字联曰:
来世怕为双角兽,
今生莫作两头蛇。
【叮咛告诫,无限深情。】
只见众鬼魂到了涧边,看见对面题着粉字对联,个个注目念读,忽然跳出长大二鬼,将投生鬼魂,从背后一掌推下,落于水中。众魂沈于水中,如醉如痴,莫解其故的模样。妙慧正在看得出神,也不知其中原故?判司曰:“这些鬼魂,此时气闷神昏,颠倒不能自由,善人试猜他做些什么?”妙慧曰:“弟子不知,还要请教?”判司曰:“此时正是他两足踏破紫河车,进出娘胎,哇的一声落地时也。”
【迷离恍惚,奇妙难言世人欲除此苦恼,须具大愿力,大善功,跳出红尘苦海,而后可。】
妙慧始恍然大悟,乃是凡人临盆的光景;杏杳冥冥,恍恍惚惚时也。又昂首远远望去,忽见涧河之外,洪波滚滚,浊浪滔滔,现出一个绝大苦海,投生的人,尽飘入其中去了。妙慧替他们着急,说道:“九二残零,脱了皇胎,糊糊涂涂,一步跳入红尘;自弟子看来,乃是苦恼之场,并非欢乐之境。傥不审慎,昧却灵根,辗转轮回,无有穷期。若再陷入畜道,失了人身,何能还原返本?”说罢,不禁为众人泪涔涔下。判司道:“善人休悲,吾领尔回覆大王去也。”妙慧下了金桥,即随判司差官,仍由旧路而归,霎时间到了观生台下,相与历阶而上,见了大王,与大帝备述一切。大王曰:“张师弟转轮情形可曾看彻否?”妙慧答道:“弟子蒙判司与二位差官,领弟子周历一遭,只是得其大概,车轮如何转法?弟子实未曾睹。”
【好个妙慧一,一片慈悲。】
大王笑曰:“尔试手扶栏杆,细细再望之。”妙慧果然手攀危栏,往下一看,只见众鬼魂由转劫所大门而入,进去只是一条甬道,绕历各司门首,又由甬道而出,细看是一个大圆圈,由下转上,又复而下,如蝼蚁行磨上一般,圜转不已,真是一架车轮,辘轳而转的模样,(哦足如此轮转玄妙玄妙)妙慧看出这个情景,不禁手舞足蹈的笑起来,说道:“真妙真妙,果然是转轮矣。”大王曰:“既已看出,不负尔此一游矣。吾王再有嘱者,亿前己未年春,李生复诚曾面吾王,要观转轮情景,爰将他引到此台之上,拓开眼界,得其大观,当时吾王撰有转劫劝世歌文一篇,令其回坛刊入《八宝金针》之内,早已传世,文虽粗浅,却是轮回实理,即景言情。吾意尔回坛后,可禀明圣帝,无妨将此文附入记中,尤觉言之周备,未知大帝以为可否?”大帝曰:“此文吾张尚未曾见过,请大王将稿赐给一观。”大王立命人将原稿取来,呈与大帝,大帝命妙慧朗诵一逼,其题目乃是:
“王今夕,为世人,作歌再劝。望众生,速改悔,勿昧心田。吾职分,掌轮回,六道环转。请真君,与善人,仔细一观。这道理,最希奇,无人得见。仅传出,一图画,留在世间。经生家,读诗书,以为奇怪。谓转轮,释氏说,儒者不言。究其理,亦平常,事甚浅显。其玄妙,法天地,乾坤斡旋。往者过,来者续,一气流转。春而夏,秋而冬,四时递迁。古今来,世上人,恒河沙点。论善恶,讲报应,其理不愆。有是因,结是果,随人择选。在大造,本无心,何用安排?请试看,第一道,投生官宦。第二道,是商贾,广积金钱。第三道,平等人,衣食不缺。第四道,尽贫贱,困苦颠连。第五道,是畜牲,毛虫一派。第六道,是羽族,昆虫飞潜。最细微,是世间,湿化胎卵。欲转回,人道内,颇觉其艰。行善的,受官职,大小分辨。食俸禄,多合少,注定不删。善男子,去为官,蟒袍玉带。信女辈,为命妇,霞帔凤冠。因为他,在生时,广积善缘。有公子,与封翁,福享现在。总因为,善根厚,不受熬煎。平等人,在阳世,善功本浅。亦与他,有饭吃,并有衣穿。为百工,为杂技,各领器械。得何物?精何艺?命中带来。凡痴聋,是前生,刁钻古怪,凡暗哑,乃前世,利口能言。或瞽目,因为他,字纸抛践。或替人,作词状,无辜受冤。手足跛,他前生,为非作歹。故罚他,到今生,五体不全。还有那,命穷人,叫化乞丐。他前生,抛五谷,滥费银钱。痈疽癞,大痲疯,滴脓淌血。他前生,不洁净,污秽薰天。不孝的,变枭獍,以及螃蟹。因其物,食其母,子又食还。不弟的,转兕鹿,牛羊亦变。原其性,以角触,同类相嫌。不忠的,变骡马,负重致远。替主人,任劳苦,以罚其奸。不信的,变鹦鹉,鸜鹆莺燕。任随他,声音巧,飞舞翩翩。无礼的,变熊虎,豺狼猛悍。因为他,有野性,不受拘拴。不义的,变蛇蝎,山精水怪。缘在世,常害人,心术不端。不廉的,变长鲸,投生大海。因其性,能吞噬,馋口常开。无耻的,变蹇驴,以及猪犬。肖其形,类其性,不得不然。贪淫的,变畜牲,将他割(亶刀)。为僧道,犯色戒,罚投私胎。仕宦途,善运动,罚作鳅鳝。或变蝇,或鼠耗,有缝便钻。衙署内,恶皂隶,居心太险。准其他,逐鸟雀,去变鹰鹯。淫贱妇,变狐狸,因其媚态。奸巧汉,变猴儿,好去跳圈。或诓骗,或盗贼,六畜观产。总要把,夙世账,清白填完。在生前,谋杀人,欠下命债。到来世,仇报仇,冤亦报冤。看起来,世上人,害人自害。昧心事,能欺人,不能欺天。来世因,不难知,今生便见。因其物,以付物,化工无言。劝众生,到不如,广积功善。善功大,免堕落,成佛成仙。这轮回,限住人,真是苦海。死复生,生复死,烦恼无边。到如今,大劫临,地狱填满。尽都是,恶男女,怙恶不悛。付轮回,又转变,何时脱解?我不禁,为世人,珠泪涟涟。这篇文,也不过,演说大概。还要那,报施理,妙妙玄玄。宇宙间,道至繁,万化千变。惟智者,大智慧,勘破机关。李善人,到此间,从头过眼。回坛去,将此歌,处处传宣。”
【转轮之理,真与大化同流,总叙六道为一笔。看此轮回转变,各适其情,各类其性,中有无穷至理,世人其细读,细思,而痛改之。批到此间,老仙为世作恶之徒,也洒下不少眼泪。】
妙慧将文诵毕,大帝称赞道:“真乃好一篇转轮劝世文,非大王职掌转轮,洞悉情形,不能为此文矣。定要附入记中,吾张回宫之后,代为禀明二哥可也。今晚时已晏了,就要告辞,回坛去也。”于是大帝与妙慧辞了大王,迳下台来,大王送至台下,大帝骑上乌骓,妙慧亦骑上神马,二人加鞭催马,霎时到坛,大帝与柳仙回宫缴敕,妙慧亦苏醒起来,欲知下回之事?且听明夕分解:
总评
⊙上古帝王之治,首重睦邻,是以风淳沕穆,世乐雍熙,后世之君,忽于乡邻之政,故风俗浇漓,盗贼滋炽,每每酿成大乱。今得十殿转轮王此文,将乡邻和不和之利弊,双方痛勘,昭然揭出,世人果能体而行之,其裨益当必不少。
⊙世人有疑富贵贫贱寿夭,无善恶果报者,读此回判司论转轮八大司之文,亦可以打破疑团憬然自悟矣。
⊙冥王职务,以五殿与转轮极为繁冗,而转轮尢为应给不暇,今列之为八司,各专责成,纲举目张,有条不紊,始将转劫事务,包括无遗。
⊙转轮王将转轮理由,着成歌文劝世,妙文妙理,真足唤醒痴迷,刊人记中,尤为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