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易阐真

孔易阐真

卷上

素朴散人悟元子刘一明体述

门人冲和张阳全校阅

后学孙明空重刊

大象传

上干下干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干为天,其德健,上干天,下干天,是天之一气上下流行不息,行健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资天之气而始,即有此天之健德,此德本来流行不息,无一时间断,因交后天,弃真入假,健非所健,有时间断矣。以是效天之行健,借假修真,于后天中返先天,自强不息焉。强者,刚强不屈,万物难移之谓,若能自强,则正气长存,内有主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非礼不履,非道不处,非义不行,顺之逆之,强而无处不在,强而无时或息,其行与天为徒矣。但世之强者有矣,强而为物所引,用之于外者有矣;或能自强,始勤终怠,遵道而行,半途而废者亦有矣;自强实落功夫,全在不息,若稍有一点懈怠,稍有些子私欲,不得谓强,亦不得谓自强,惟不息之自强,方能造到浑然天理,坚刚不坏,永久长存地位。夫天者,命也;命者,健德,即本来一点浩然正气。因其无影无形,活活泼泼,流行不息,谓之气;因其至大至刚,充塞天地,谓之健;因其主宰万有,为阴阳之祖,造化之根,谓之命。气也,健也,命也,总一强也。一自强不息,而造命之功尽矣,此法天之学也。

上坤下坤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坤为地,其德顺,上坤地,下坤地。上者,地之高;下者,地之低。是地势随高就低,坤顺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资地之气而生,即具此地之顺德,因其知识一开,误用聪明,顺非所顺,顺其气质之性,失其至善之性,内而不能虚己,外而不能容物,以假为真,以苦为乐,终归大化。以是法地之顺道,而厚德载物焉。厚德即顺德,顺德厚德即内虚外实之德,惟顺能虚,惟厚能实。内虚者,虚心也,虚心而能容物;外实者,实行也,实行而能应物。容物应物是能载物,物无穷,而载之亦无穷,其德愈载愈厚,愈厚愈载,君子能载物,君子有厚德也。但载物顺境去的,逆境去不得,不谓之厚;外面强行,内里不虚,亦不谓之厚;载物之厚德,须要在真履实践处做出,如人骂也受的,人打也受的,至于艰难困苦、疾病灾患,一切不顺境遇,无不一一受的,亦若地之山岳之重也受的,河海之决也受的,草木之伤也受的,地之厚德如是,君子之厚德亦如是;地之载物如是,君子之载物亦如是。一厚德而修性之功尽矣,此法地之学也。

上坎下震

云雷,屯;君子以经纶。

屯者,屈而未伸之义。上坎水,下震雷,坎言云而不言水者,雨自云而降,雷在云中震动,已有雨意,未至雨时,正阴阳搏结,将通未通之候,屯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先天一点阳气,为后天阴气所陷,虽有发现之时,屯难不通,若无扶阳抑阴之功,难得易失,当面错过,以是因其所发,而经纶修持焉。经者,整其绪,调合阴阳是也;纶者,理其条,加减进退是也。经而不纶,不能成物,知药物而不知火候,不能成道。当一阳生于坎地,正阴阳交接之关口,生杀相分之要津,可凶可吉之时,修道者急须下手,扭转旋玑,谨守灵苗,不使阴气稍有侵伤,渐生渐辨,十二时中无有间断,经之纶之,进退止足,毫发不差,虽始而阳气不通,终而阳气舒畅,亦如雷震于云中,甘露自降,所谓昏久则昭明者是也。

上艮下坎

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

蒙者,无识无知,修养之义。上艮山,下坎水,坎言泉而不言水者,山下之泉即是水。山下出泉,泉得山养,为有本之水,源远流长,通行无阻,蒙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欲行德于外,先须养德于内,若不养而即行,则行而无本,中无主宰,反伤其德。以是效泉之出山,无阻而果行;法山之养泉,惇厚而育德也。坎中一阳,系天一所生,乃生物之祖气,所谓天德者是也,此德隐于后天之中。一切常人,顺其后天,弃其先天,多不知育养修持,渐次消耗,自伤性命,若有醒悟者,截然放下,育于内而行于外,育以济行,行以验育,内外兼修,育固养,行亦养,可以复全天德,不为后天阴气所伤矣。但育德须要无一德之不育,果行须要无一行之不果;育德须要育到如山之不动不摇,方是育之至,果行须要果到如泉之昼夜流通,方是果之至。行果德育,尽性了命,浑然天理,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此蒙之所以贵也。

下干上坎

云上于天,需;君子以饮食宴乐(乐音洛)。

需者,有待之义。上坎水,下干天,水气自地而升于天,上则结而为云,云生天上,其雨可立而待,需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不能成其大道者,皆由性躁行偏,阴阳不和之故。以是饮食以养阴,使阴去济阳;宴乐以调阳,使阳去就阴。阴阳相和,生气内藏,无中生有,不待勉强,自然而然。盖以天地之气氤氲,甘露自降;阴阳之气交合,黄芽即生。曰饮食者,养身而身无伤也;曰宴乐者,养心而心无累也。身心有养,还丹易结,所谓炼己待时者,不在此乎!

上干下坎

天与水违行,讼;君子以作事谋始。

讼者,辨论是非之谓。上干天,下坎水,天至上,水至下,天与水违行而不相合,讼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暴性阴谋、争胜好强,为应事接物招祸之端,稍有不谨,外而伤人,内而伤己,以是作事而谋之于始,不争讼于人,而自讼于己焉。事不一事,作不一作,凡日用常行,修道立德皆事也。作事不谋于始,则见理不明,必作之不当,性躁行偏,险事随之。惟谋之于始,可作者作之,不可作者止之,谨之于始,自能全之于终。盖作事者,健行也;谋始者,防险也。谋而后作,不轻于作,天下无不可作之事,天下亦无不可成之事,噫!躁行即违行,行险即招险,作事能谋于始,人心渐去,气质渐化,以己合人,物我同观,有何违行之事哉!

上坤下坎

地中有水,师;君子以容民畜众。

师者,以一而帅众也。上坤地,下坎水,是地中有水也。地势厚大,水性滋润,地中有水,以一地而容众水,以众水而润一地,此师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身,如邦国也,人之心,如君也,身中之精神性情气,如民也,性中之仁义礼智信,如众也,此民此众,为人生之本,不可不保惜之,以是容民,以固根本,畜众而御外患焉。然必先容民者,先治内也;后畜众者,后治外也。治内以御外,治外以安内,内外相济,纵横顺逆,无不遂心,师之道如是,君子容畜之道亦如是也。

上坎下坤

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

比者,亲也。上坎水,下坤地,是地上有水,水所以滋润万物;水行地上,流通无阻,地无疆而水润亦无疆,此比之象也。先王有见于此,知天下大矣,一人之施治有限,安得人人而亲之?以是建万国,封诸候,兴朝觐之典,亲诸候,使诸候各亲其国,民于是施治。不能及者,而亦及之;远民不能亲者,而亦亲之。特以亲诸候,即亲万民耳。修道者,明阴阳五行五德之理,使各居其位,如建国建诸候也;使阴阳调和,五行一气,五德相合,如亲诸候也;五行攒而五德合,万缘俱化,万善同归,如亲诸候亲万民也。卦体,坎中一阳,居于中正尊位,即道心耳。道心发现,仁义礼智根于心,万理纷纭,浑然天理,大地里黄芽长遍,满世界金花开绽,顺手拈来,俱是灵药,亦如水流地上,无处不通。先王亲诸候,修道者亲万善,同一理也。

上巽下干

风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

小畜者,养之小也。上巽风,下干天,是风行天上也。风行地上,鼓动万物,所养者广;风行天上,只可清热解燥,所养者少;小畜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尽性至命之学,乃窃阴阳,夺造化,转生杀,扭枢机之大事,非得心传者不能行。但大畜不能,亦须小畜,以是懿文德焉。懿者,美也,妆饰之谓。文者,威仪云为之文。威仪云为虽非修德之大事,亦修德者之不可忽,如应物平顺,执事恭敬,动作详细,言语谨慎之类。藏其刚而用其柔,瞻前顾后,从容不迫,自无躁动失德之行,亦如风吹天上,燥气悉化也。修德而至燥气悉化,能小畜,而即能大畜矣。

上干下兑

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

履者,登进也。上干天,下兑泽,天覆泽而泽仰天,是上下有一定之位,不得混乱,此履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大小有分,尊卑有别,不得以上为下,以下为上,以大为小,以小为大,以尊为卑,以卑为尊,以是辩别上下之位,定其民志,使不得妄想过履耳。阳为君,上也;阴为民,下也。能辩上下,则是非邪正已明,非礼不履,扶阳抑阴,修真化假,内念不生,外物不入,万有皆空,一切俗情尘缘之志,于是乎定矣。卦象兑为阴金,妄情也;干为阳金,真情也。以阴履于阳下,以阳履于阴上,妄情不起,真情长存。真情者,无情之情,以无情制有情,如猫捕鼠,如汤浇雪,片饷之间,灾变为福,民志定而无败道之物,方且渐履于刚健中正,纯粹之精矣。但定民志,全在能辩上下,辩的一分,定的一分,辩的十分,定的十分,稍有些子辩不明,即有些子定不得,故圣人尽性至命之学,先要穷理也。

下干上坤

天地交,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财同裁相音象,左音佐,右音佑。)

泰者,通也。上坤地,下干天,天气自下而上升,地气自上而下降,是天地阴阳之气相交,万物发生,泰之象也。元后有见于此,知天地阴阳相交而万物生,人之阴阳相交而万化安,以之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焉。人秉天地阴阳五行之气而生身,身中即具此阴阳五行之气。此气在人身中,发而为五德。五德其体,有自然之道,不待勉强,所谓率性之道也。后明五行相生之理,使仁义理智信一气流行,裁成乎天地生人自然之道。五德其用,有当然之宜,不可偏执,所谓修道之教也。后明五行相克之理,使仁义礼智信,各得其当,辅相其天地赋人当然之宜,裁成其道。辅相其宜,凡以为通天下之志,成天下之务,以左右斯民,使人人皆以天地之道为道,以天地之宜为宜,保合太和,各正性命耳。噫!谁无天地之道?谁无天地之宜?特患不能裁成,不能辅相耳。果能裁成之,则先天可全;果能辅相之,则后天可化。先天全,后天化,其体自然,其用当然,五行一气,五德混成,性命凝结,方且与天地同功用,与天地同长久。其泰为何如哉?

上干下坤

天地不交,否;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禄。(辟音避。难去声。)

否者,塞也。上干天,下坤地,地气自下而上升,天气自上而下降,是天地阴阳之气不交,万物闭塞,否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天地阴阳不交,则万物藏;人身阴阳不交,则天真伤。以之随时收敛,俭约其德,自辟其难,不可荣以禄也。俭德者,黜聪毁智,韬明养晦,借后天,保先天,不使些子客气杂于天真之内也。盖人一交后天,假者来而真者去,心为物诱,性乱命摇,否莫否于此,难莫难于此。若不知早辟,稍有些子名利之心、声色之情,愈致其否,伤生害命之难,乌能免诸。不可荣以禄,正以见荣禄,且不动于心,而况小货小利乎?俭德二字,包括甚多,其功甚细,一才一智,皆必藏之,如壁列万仞,物我两忘,有德而不知其德。若知其德,便不为俭。因其不知德,方能不可荣以禄。禄不可荣,其难自无,其否自去,始虽阴阳不交,终必阴阳相合。俭德辟难之功,岂小焉哉!

上干下离

天与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

同人者,与人相同也。上干天,下离日,日即火也。天无物不覆,日无物不照,天与日同处,公而且明,同人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应世接物,贵乎能同于人,尤贵乎不苟同于人,以是类族辨物焉。类者,同一其类;族者,各一其族。如人高低贵贱,皆有其族。君子于各族,皆一类视之,无一不同。辨者,分别也;物者,邪正善恶之物。君子于物,而必辨之,无敢苟同。类族,所以法天之无私;辨物,所以效日之明照。既无私,又明照,天下无不可同之人,天下亦无苟同之物。盖君子同以道,而不同以心;同以理,而不同以人。所谓和而不流,群而不党,天日之同物如是,君子之同人亦如是也。

上离下干

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竭恶扬善,顺天休命。

大有者,有之大也。上离火,下干天,是火在天上,天得日而生者众,日在天而照者远,无物不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有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天命之性,浑然一理,万善毕集,本大有也。因交后天,知识一开,先天受伤,由是善恶相杂,大有者而小有,小有者而无有矣。以是恶念一起,则遏而止息之,善念一生,则扬而滋长之,顺乎天而休美其命焉。命之不休,由于不能顺天,不顺天,由于不能遏恶扬善。若能遏恶扬善,久而至善无恶,正气常存,仍还当年完完全全天命之物事,无者有,而有者大矣。人生在世,惟命最大,有命则生,无命则死,不能休命,虽外之万有,皆属虚假。盖天之所命于人者,一善而已。能休其命,即是顺天;顺天,即所以顺命;休命,即所以休天。有天有命,有之最大。但有天有命,全在遏恶扬善工夫。遏恶扬善者,明也;顺天休命者,健也。以健为体,以明为用,虚灵不昧,具众理而应万事,由明明德而归于至善,浑然天理,性定命凝,有莫有于此,大莫大于此,世间一切身外之有,焉得而比之乎!

上坤下艮

地中有山,谦;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裒蒲候反,称去声。)

谦者,有而不居之谓。上坤地,下艮山,是地中有山也。山本高,地本卑,以卑而蕴高,外虚而内实,谦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高傲之心多,卑下之心寡,所以居心行事,每每不平。以是裒去其高傲之多,增益其卑下之寡,应事接物之间,称其物之高低贵贱、大小轻重,因事制宜,而平施之也。盖以能谦之君子,有才不恃,有德不居,无我相、无人相,傲气悉化,其心常平,心平自然应物亦平;内平外平,其德日高,其心日下,外不足而内有余,谦之受益多矣。

上震下坤

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

豫者,乐也。上震雷,下坤地,是雷出于地,奋发而升,阳气通和,万物无不为之爽畅,豫之象也。先王有见于此,知德者,天之所命,为人生之根本,不可不乐于修为,以是作乐以崇其德焉。乐所以和德,德所以成乐。若不崇德而作乐,是谓苦中作乐,惟借乐以和德,其德愈崇;借德以作乐,其乐愈和。德乐相符,是谓真乐,其乐音之殷盛,足以荐上帝、配祖考。盖上帝之所喜者德,祖考之所悦者亦德。荐上帝,以德荐也;配祖考,以德配也。作乐不失其德,是不违其上帝,不忘其祖考。不违上帝,答天也;不忘祖考,报本也。夫人之有生,命受于上帝,形本于祖考,形所以载命,命所以全形,形与命两不相离,报本即是答天,答天即是报本,答天报本,神鬼皆乐,而人焉有不乐。崇德作乐之效有如此,人何乐而不崇德哉!

上兑下震

泽中有雷,随;君子以向晦入宴息。

随者,就其时也。上兑泽,下震雷,是泽中有雷也。雷主动,泽主静,动入静中,阳气暂时休息。有不得不静者,随时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先天一点真阳,为后天阴气所蔽,性为情移,如震家之物,而为兑家所有;若欲复之,舍随道,余无他术矣。以是向晦入宴息也。时晦亦晦,借阴养阳,不敢妄动,炼己待时,当宴息而即宴息,所谓将欲夺之,必固与之也。特以震入于兑,杀气正盛,生气正弱,晦之极矣。若冒然下手,不但生气不复,反助杀气猖狂;惟向晦而入宴息,动之必先静之,阳随阴而阴即随阳,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

上艮下巽

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

蛊者,事有坏也。上艮山,下巽风,是山下有风也。山能养物,风能鼓物,鼓起而养,此饬蛊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精神如民,人之天真即德,其天真有蛊者,皆由不知振发精神以修养耳。以之振起精神之民,育养天真之德焉。振民,必如风之自下而渐上、自卑而登高;育德,必如山之稳定以生物、惇厚以养物。能育,则精神愈振;能振,则天真得育;振之育之,未蛊者,可以保;已蛊者,可以饬。渐次而入,愈入愈力,必将进于至善无恶之地,何蛊之有乎!

上坤下兑

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

临者,以上而临下也。下兑泽,上坤地,是泽上有地也。泽无物不浸,地无物不载,既浸而又载,泽得地而所浸者多,地得泽而所载者广,此临人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教化不可不兴,民命不可不立,以是法泽之浸润,教民不倦。思而教之,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渐次感化;教无穷,而思亦无穷,必以易风移俗为归着。法地之广生,容民不苛,保而容之,省刑法,薄税敛,丰衣足食,如保赤子;容无疆而保亦无疆,教之有法,保之有道,上顺下而下悦上,上下一心,熙熙皞皞,太和气象也,此有位之君子则然;若夫无位之君子,教人保人亦不外此。君子之诲人不倦、立言著书,愿人人为圣、个个成道,亦教思无穷也。君子之量包天地,人我同观,无物不容,无物不爱,亦容保无疆也。不论有位无位,总以生物为心耳。

上巽下坤

风行地上,观;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

观者,观望也。上巽风,下坤地,是风行地上也。风行地上,所到之处,无物不随之鼓舞,如有所观而感化,此观象也。先王有见于此,知一方有一方之风气,一方有一方之性格,不得执一法而教化,以是省方之风气,观民之性格,随方设教,因人开导,亦如风行地上,随高就低,东西南北,皆不碍得。风之鼓物如是,先王之设教亦如是。大凡有教人之责者,须当效先王省之观之以教人,方能人为我感矣。

上离下震

雷电噬嗑;先王以明罚敕法。

噬嗑者,口食物而合也。上离火,下震雷,随雷之火为电,是雷电一处,雷以震物,电以照物,刑中有德,杀中有生,如口食物必合,动不妄动,动而必明其滋味,此噬嗑之象也。先王有见于此,知强暴凶恶之徒,多蹈于死地,而莫可逃者,皆由不知有罚法也。以是治律条,豫明轻重大小之罚,使人知其罪不可犯。果有不服王化,明知故犯,量其轻重大小之罪,敕其一定之法,使人知法不容逃。先明以示之,后威以刑之,生杀分明,刑德两用;在执法者不滥刑,在受法者甘于死,彼此无间,噬而嗑矣。罚也,法也。皆先王以明敕之,无非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也。凡用法者须当效先王,先明后行,庶不误伤其性命矣。彼世之妄想成道者,不能先穷其理,冒然下手,入于旁门曲学,着空执相,欲求长生,反而促死,其即先王之罪人,亦系嗑而未噬,空空无物,何益于事乎?

上艮下离

山下有火,贲;君子以明庶政,无敢折狱。

贲者,节也。上艮山,下离火,是山下有火也。山下有火,而凡山下之物,皆沾其光;以火照山,贲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山下之火,其光不大,人之才缺,其见不远,以是于庶政之易事而修明之,于折狱之难事无敢强焉。庶政,即风俗利弊、钱谷词讼之类。庶政之兴废,显而易见,不难修治。即有错误,犹能更变。至于狱事,性命所关,幽隐难辨,稍有不明,殃及无辜,非智察秋毫者,不能折之,无敢折狱,亦重性命之意也。修道者之用明,亦不外此理,应世接物、日用常行之事,如庶政也;尽性至命、幽深奥妙之理,如狱事也。应世接物,人道也;尽性至命,天道也。人道显而易见,稍有才智者,即能辨之;至于天道,必须真师口传心授,大悟大彻,方能折辨不差,信手拈来,头头是道,利己兼能利人,为功最大。若无师传,妄猜私议,而强折之,毫发之差,千里之失,误人性命,何敢折乎?无敢二字,是圣人教人养小明,而渐求其大明,不可恃小明而坏大事,自惑惑人也。噫!小智小慧之误人甚矣。

上艮下坤

山附于地,剥;上以厚下,安宅。

剥者,消去也。上艮山,下坤地,是山附于地也。山本高,地本低,以山附地,去其高之有余,厚其低之不足,剥之象也。为上者,有见于此,知山不附地,则山不着实;上不厚下,则上不安居。以是剥上厚下,使在下者,皆得其所焉。盖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而在上者,亦安其所居之宅,行无为之治矣。修道之士,有才有智者,亦上也;无才无智者,亦下也。有才不恃,有智不用,剥去才智之有余,就于才智之不足,以高附低,以实居虚,则高为真高,实为真实,化假为真,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安居其宅,不为客气所伤矣。夫仁者,人之安宅也。剥上厚下,颠倒之间,剥即变复,复则能依于仁,生机回转,性命有赖。厚下安宅,天机毕露矣。

上坤下震

雷在地中,复;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

复者,返还也。上坤地,下震雷,是雷在地中也。雷为至阳之物,阳动于地,生机回转,则万物生。先王有见于此,知天之阳气回转,则万物苏苏,人之阳气发现,则生机返还。以是于冬至之日闭关,商旅不得行而贸易,元后不得出而省方。凡此者,无非使人效法天地之复,养此一点生机,不得稍有伤损耳。生机者何机?即人本来秉彝天良之心,为生物之祖、阴阳之宗,一落后天,为气质所蔽,不能常现,间或一现,此即阴中返阳之时也。惟此一时,难得易失,人多不知,当面错过,所以阴渐长,阳渐消,阳尽阴纯,有死而已。至日闭关者,欲人人在阳复之时养阳也;商旅不行者,使其不得务于外假,有伤内真也;后不省方者,使其不得明于责人,暗于修己也。一闭关而谨慎严密,内念不生,外物不入,阳气焉得而渗漏之?先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者有如此,修道君子,炼己持心,虚室生白,生机回转,急须收入造化炉中,防危虑险,谨封牢藏,由微而着,必自一阳而渐复于六阳纯全,亦即先王至日闭关之意。盖以此一阳来复之时,为生死之关口,得之则入于生路,失之则归于死路。闭关者,闭其死户也。死户闭而生门开,天借人力,人借天力,天人合发,则一时辰内管丹成,不待三年九载之功。其如人多不求真师口诀,每每当面错过,可不悲哉!

上干下震

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

无妄者,无妄心妄行也。上干天,下震雷,是天下雷行也。雷顺天时而动,万物即与之俱动,雷无妄,而万物亦无妄,此无妄之象也。先王有见于此,知天之生物者时,圣人之养物者德,以是茂其至诚无妄之道,成己成物,对乎天时,育养万物,使物物各正性命,亦皆归于无妄耳。茂如茂盛,推而广之也;对如对面,两不相悖也。能茂对时,并行而不相悖,育万物,而万物皆得其所,育对时之行,与天同功用,与雷同动静,焉得而有妄哉!修道者,火候爻铢不差,进退急缓得法,亦茂对时也。攒簇五行、和合四象,浑然一气,万理毕集,亦育万物也。对时育物,物物含真,皆归无妄,天雷无妄如是,先王无妄亦如是,修道无妄亦无不如是。无妄之道,一对时而尽之矣。

上艮下干

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识音志。)

大畜者,积聚大也。上艮山,下干天,是天在山中也。天大山小,外小而内大,此大畜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不能增益其德者,皆由自恃才智、自高自大,不知效法古圣先贤之故。以是多识前人之言、往古之行,扩充识见,以畜其德焉。圣贤心法命脉,皆藏于经书之中。前人之言,言其德也;往古之行,行其德也。若能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则晤对圣贤,所言者,皆前人之言;所行者,皆往古之行。言行无亏,其德日畜日大,方且尽性至命,性命俱了,与天同长久,与山同坚固。其畜之大何如乎!

上艮下震

山下有雷,颐;君子以慎言语,节饮食。

颐者,腮颐,取养之义。上艮山,下震雷,是山下有雷也。山本静,雷本动,以静养动,动本于静,如口上静下动,静以待动,颐养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口为出纳之官,是非之门,祸福之根,以是慎言语、节饮食也。言语者,心之声。言语正,则心正,言语邪,则心邪,一言一语必有益于世道人心而后出,不敢妄发,言语必谨。饮食者,身所贵。饮食当,则益身,饮食不当,则伤身;一饮一食,必须察其来由可否而后用。不敢过食,饮食必节。谨言语,则心有养矣;节饮食,则身有养矣。身心俱得其养,内外无伤,性命可修。所谓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也。

上兑下巽

泽灭木,大过;君子以独立不惧,遯世无闷。

大过者,大之过也。上兑泽,下巽木,泽性下润,木性上升,泽上于木,反能灭木;木下于泽,反能泽灭。此大过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泽之浸润大过,能灭其木,人之才智大过,能伤其德;以是法泽上于木,独立而不惧;效木下于泽,遯藏而无闷;立大过人之志,成大过人之德焉。盖以修道君子,以性命为一大事,俯视一切,万有皆空,如泽之清,尘缘不染,借世法而修道法,独弦绝调,生死不变,立乎万物之上而不惧;如木之柔,有才不恃,有智不用,被褐怀玉,韬明养晦,不求人知,隐遯深藏而无闷。不惧者,万物难屈,志气大过乎人;无闷者,妄念不生,修养大过乎人。惟其不惧无闷,故能成世间稀有之事,而为人人之所不能识不能及也。

上坎下坎

水洊至,习坎;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洊音荐)

习坎者,水由此达彼也。上坎水,下坎水,是水由此而洊至于彼,由彼而洊至于此,洊而流通,习坎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圣贤之事,乃成己成物两端。成己者,德行也;成物者,教事也。德行不常,则大道难入;教事不习,则学人不悟。以是于德行日就月将,温故知新,愈久愈力,期必至于深造自得而后已;于教事渐次开导,明提暗点,愈入愈引,期必至于学人通彻无疑而后已。盖德行者,身心性命之学,最精最细,毫发之差,千里之失;惟常之,则穷理尽性至命,而已可成矣。教事者,承先启后之事,至切至要,讲论不明,误人前程;惟习之,则探赜索隐阐幽,而物可成矣。但教事本于德行,教事即教其德行之事,能常德行,方能习教事;若不能常德行,则教事无本。先常德行,而后习教事,常于己者如是,习于人者亦如是,犹之水洊由此达彼,总是一水,无处不可流通也。

上离下离

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

离者,日明之谓。上离日,下离日;日之运用,夜则入地而内明,昼则出地而外明,一明而有两作,此离之象也。大人有见于此,知人不能明内,则必不能明外;先明内,后明外,明内如是,明外亦如是;以是明内已毕,又继其明而照于四方也。明者,明内也;继明者,又明外也。明者何明,即明其本来一点虚灵不昧之德耳。能虚能灵,内德已明,诚于中而达于外,无物能瞒,无事有累,照于四方,如在掌上,大地里黄芽长遍,满世界金花开绽,左之右之,头头是道,内外通彻,其明不息,方且自明明德而止于至善矣。但继明照四方,非是空空无为即便了事,其中有增减之功。曰明照者,以明而照也。明不能照于四方,其明不大,不为继明;即明内,又明外,明而必如日升虚空,下照万物,万物莫能蔽其明,方是真明,方是继明,若稍有些子照不到,即有些子蔽其明。明能照于四方,纵横逆顺,皆不碍其照,无处不通,无处有伤,明明德之功尽矣。

上兑下艮

山上有泽,咸;君子以虚受人。

咸者,感也。上兑泽,下艮山,是山上有泽也。泽本虚,山本高,高而能虚,咸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山上不虚,不能有泽,人心不虚,不能感物,以是虚其己之所有,而受益于人焉。紫阳云:"休施巧伪为功力,认取他家不死方。"他者,人也。人非世间之凡人,乃我本来不死之真人,因交后天,走于兑家,掩埋已久,迷而不返。间或一顾,学者执着后天,当面错过,不能受之。此其故,皆由不能炼己;不能炼己,私欲满腔,茅塞灵窍,实而不虚,总有人来,无处容纳。修道君子,炼己持心,除去一切后有滓质,而心虚矣。心虚,则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即能受人之益而实其腹。我以虚感,彼以实应,小往而大来,金丹自然凝结,亦如高山,上虚受泽之润,有不期然而然者。

上震下巽

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恒者,久也。上震雷,下巽风,是雷动风随,风雷相搏,雷得风而声达远,风随雷而吹有力,此恒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雷性刚猛,风性柔缓,刚柔相济,故能鼓动万物。人之刚性属阳,柔性属阴,阴阳相需,即能久行其道,以是立不易方焉。立者,果决,主意一定也;方者,方所,当行之道也。天下学人,果决行事者有矣;果决而不知当行之道者有矣;知当行之道,始勤终怠,中途变计,而易其方者亦有矣。凡此,皆无经久不易之志,必不能行经久不易之道。君子以身心性命为一大事,知其成经久不易之道,必须立经久不易之志,法雷之刚烈,效风之柔缓,择善固执,循序渐进,愈久愈力,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万有皆空,止于其所,故能深造自得,阴阳混合,经久而不坏也。

上干下艮

天下有山,遁;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

遯者,人莫能知之谓。上干天,下艮山,是天下有山也。天高山低,天能容山,山不能近天,此遯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招灾惹祸、为小人所伤者,皆由器量曲狭,不能容物之故。以是远小人,不恶而严焉。远小人者,非是远避于小人,乃使小人自远之。不恶者,宽以应物也;严之者,刚以处己也。盖以修道君子,量大如天,包罗万有,俯视一切,无物不容,处世而不灭世,居尘而能出尘,未尝见恶于小人。然其操守异众,品行绝伦,丝毫不苟,正气长存,不远小人,而小人自远之。亦如天下有山,山虽高而不能近天也。天下万物之中,至高至大者,莫如山;至高至大者且能容之,而况不高不大者乎!修道者有容山之量,方能执天之行,修天之道,不遯而遯,庶乎不为万物所伤矣。彼世间假道学之流,量如芥子,毫末之物,容纳不得,磕着撞着,燥气便发,无怪乎为小人嫌忌而魔障不离也。

下干上震

雷在天上,大壮;君子以非礼弗履。

大壮者,大其所壮也。上震雷,下干天,是雷在天上也。雷为刚烈之物,其气最壮,升于天上,震惊一切,壮气更大,此大壮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雷随时升天,能以生物,人顺理行事,能以立德,以是非礼弗履焉。礼者,动静之节、进退之序,为修身应世之规范。凡人师心自用,任性作为,或妄想贪求、恣情纵欲,皆是非礼;非礼之履,不但不能大,而且不能壮,即或有壮,亦是弃真入假之壮,壮非所壮,大不壮矣。若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以礼而履,非礼不履,则所履者礼。礼者,理也;理者,天也。履于天理,人欲不生,一步一超,皆合妙道,与天为徒,与雷同功,居于五行之中,而不为五行所拘;处乎万物之内,而不为万物所伤,其壮顾不大哉!

上离下坤

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

晋者,进也。上离日,下坤地,是日出地上也。日本明,地本暗,明出地上,由暗而明,晋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日入于地,又能出地,人昧其德,亦能明德。以是自昭其明德焉。昭者,明也;明德者,即人本来良知良能之灵性。此性本来真空妙有,炯炯不昧,一交后天气质之性,由明入暗,失其本体矣。但不明由于自,昭明亦由于自,是在自昭不昭耳。若果自知昭明,即便能明,急须下手修为,除去一切积滞,解脱万般尘情,从实地上用工夫,戒慎恐惧、防微杜渐,人心自去,道心自彰,气质自化,真性自现,仍是当年圆陀陀、光灼灼、净裸裸、赤洒洒一个虚灵不昧物事了也。

上坤下离

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

明夷者,明而夷藏也。上坤地,下离日,是明入地中也。明入地中,暗中有明,明夷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处于众人之中,用明太过,惊愚骇俗,易取毁谤。以是莅众用晦而明焉。莅者,以明而临莅不明也;晦者,韬明而养其明也。天地生物不齐,人众则贤愚不等,邪正相杂,一人一性,焉能人人而尽善?莅众用晦,是因物付物,一体同观,如地之厚德,无物不载、无物不容,顺以应之耳。但用晦非全不用明之谓,乃外晦而内不晦,晦中又有明,至于贤愚邪正皆能辨之,不过和而不流,群而不党,行藏虚实,人莫能识;亦如日出地上固明,日入地内亦明,所谓大隐不妨居朝市者是也。

上巽下离

风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

家人者,一家之人也。上巽风,下离火,是火在内,风在外,风自火出,火燃而风自生,风火一家,家人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风火一处,风生必本于火,火燃而风自生;人我同居,成物必本于己,己正而人自化。以是言不空言,言必有物;行不妄行,行必有恒。谨言慎行,则同居者皆亦言物行恒,而与我为一家之人矣。家人不仅是同家之人,凡与我同居同事者皆是。物,如事也;恒,有终也。言有物者,因事而言;有指有证,言必合理。行有恒者,有终之行;真履实践,行必有成。以物而言,以恒而行,言行无亏,内不失己,外不伤人,则同居同事者,俱默相感化,,亦如火燃而风自生矣。夫言者,心之声;行者,身之律。修道者,有物而言,有恒而行,则心正身修,性命有寓,方且上下与天地同流,而以天地为一家,岂第家人而矣哉。

上离下兑

上火下泽,睽;君子以同而异。

睽者,彼此不合也。上离火,下兑泽,是上火下泽也。火性上炎,泽水下润,火在上而不能熏泽,泽在下而不能济火,火泽同处,而异其性,睽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不可不同乎人,而亦不可过同乎人;不同,则惊愚骇俗,取人嫌疑;过同,则随风扬波,落于尘情。以是同中而有异焉。效泽之浸物,混俗和光,物来顺应,方圆不拘,而无物不同;法火之照物,邪正分明,应物不迷,内有主宰,而操守大异。外同而内不同,内异而外不异。故能大同乎人,而亦大异乎人。外同者,依世法也;内异者,修道法也。所谓修行混俗且和光,圆即圆兮方即方;显晦逆从人莫测,教人争得见行藏者是也。

上坎下艮

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

蹇者,有难而不能前行也。上坎水,下艮山,是山上有水也。山高多阴,上又有水,阴盛阳弱,蹇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不能进于圣贤大道者,皆由争胜好强、恣情纵欲,不知迁善改过之故,以是反身而修德焉。身为行道之物,不能反身,身不自主,由物使用,一行一步,皆危难之境、伤生之事。惟反其身,则雄心自化,弃假入真,不为外物所惑,步步脚踏实地而德可修。德修,则性定情忘,如山之不动不摇,蹇而不蹇,一切艰难苦恼之事,焉得而伤之?但反身修德工夫,须要知的卦象水在上,山在下。水在上者,蹇险在外也;山在下者,修养在内也。见有险而即能反,借险修德,境险而心不险,外险而内不险,险事在彼,修德在我,以德御险,险事悉化,借险修德,德行日高,蹇何病?蹇然后能修德。学者能于反身二字认得真实,,何患有蹇,何患德不能修乎?

上震下坎

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

解者,脱散也。上震雷,下坎水,是雷动雨降,雷雨作而阴阳气通,解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当阴气结滞之时,须用武火以煅炼,及阳气已复之时,宜用文火以温养。各有其时,不得差迟。以是于阴气解散以后,赦过宥罪,顺其自然,使其自消自化,而无容强制也。人之有过有罪者,皆由顺其后天,昧其先天,恣情纵欲,无所不至,此克制之功不可缺。克制者,改过消罪,以化气质耳。及其气质已化,先天来复,道心常存,人心不起,罪过已无,克制之功无所用矣。赦之者,赦其已往之过也;宥之者,宥其从前之罪也。赦之宥之,正气盛而邪气自无,真者在而假者不来,否则,不知止足,犹以罪过为念,终是人心用事,既无过而又招过,既无罪而又引罪,解而又不解,阴险尚在,阳气不纯,所谓却除妄想重增病,趋向真如亦是差者是也。

上艮下兑

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

损者,减去也。上艮山,下兑泽,是山下有泽也。山在上,泽在下,山遇泽浸而不亢,泽被山限而不溢,损中有益,此损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暴气发而为忿,私心起而为欲,忿欲一生,蛊坏天真,其害最大。以是惩戒其忿,务使变化气质、性情和平,如山之稳稳当当、不动不摇而后已;塞窒其欲,务使消除妄想、心死神活,如泽之湛湛净净、无波无浪而后已。盖忿为阻道之物,欲为乱道之贼,忿欲若有丝毫不净,纵大道在望,未许成就。故修道头一步工夫,先要惩忿窒欲。忿欲损去,从此下功无阻无挡,前程有望。故儒家以克己复礼为要,释家以万法归空为宗,道家以炼己筑基为先;三教圣人,无非先教人去其己之忿欲耳。紫阳云:"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炼己者,即炼此忿欲也;持心者,即持守其心而不生忿欲也。学者能于损真之中自反而损假,则修道不难矣。

上巽下震

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益者,增加也。上巽风,下震雷,是风雷相合,雷动风生,风声助雷,益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欲益其善,不可不损其过;欲损其过,不可不益其善。益必用损,损以全益,则益而无穷。以是见善则迁,有过则改也。人之生初,至善无恶;是善者,人之本有,过者,人之本无,因其昧乎善,于是有其过,若见善即迁,迁而又迁,迁至于无一行之不善,而归于至善矣;有过即改,改而又改,改至于无一事之有过,而归于无过矣。迁善者,能刚也;改过者,能柔也。刚必如雷之勇猛直行,柔必如风之徐缓渐进。勇猛自能入善,徐缓自能无过。刚柔相须,故有者仍还,后起者自化,益而至于至善无恶、浑然天理地位矣。迁善改过之功,岂小焉乎!

上兑下干

泽上于天,夬;君子以施禄及下,居德则忌。

夬者,决也。上兑泽,下干天,是泽上于天也。泽之水气上升于天,化而为雨,滋润万物,似乎天不自私,决泽下流,夬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天有泽而万物生,上有泽而下民安,以是施禄及下,使人人皆沾其恩也。但施禄于下者,施其德也。施德不知德,则施之者广,施之者真,亦如天之无物不覆,无物不生;所谓大德不德,与天为配。若知施德为德,是自居其德,其心有私,施禄不久,不为之德,此施禄者之所最忌也。故君子物我同观,施德不望报,有德而不居,其德日大,其心日小,决去一切自满自大之心,亦如泽在天上,降于地下,出于固然也。修道积功累行、行等等方便利人之事,如施禄于人也;但行方便利人之事,多无真心。或图虚名,或图利贿,或应故事,外似利人,内实不利,稍不如意,怨天尤人,此本无德而反居德,何得谓之利人哉?试观天之施泽万物,岂望万物有报乎?不望万物有报,是天有德而不居德;天且不居德,而况常人之德何可居之乎?凡利于人者,能效天之不居德,而德未有不大者也。

上干下巽

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

姤者,遇也。上干天,下巽风,是天下有风也。天造万物而不能鼓万物,得风之吹,而万物莫不兴起,此天借风而遇万物,姤之象也。后有见于此,知天与万物相远,不易相遇,得风之吹,不遇者而即遇;为上者,与下民相远,不易相遇,有命以诰,不遇者亦能遇。以是施教化之命诰于四方焉。四方甚远,风俗不一,焉得人人而化之?惟施命,则人人遵其所命,遐迩感化,亦如天下有风,无方不到,无物不入。后,即天也;命,即风也。风到处物起,命到处民化,后亦一天矣。圣人教人之道,亦犹是耳。后诰四方有命,圣人教后世有经书,以经书留后世,学人闻者鼓舞,见者惕历,方且百世而下,莫不兴起,与圣人相晤对,岂第当时四方而已哉!后也,圣人也,无物不爱,无物不感,皆执天行者也。

上兑下坤

泽上于地,萃;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

萃者,聚也。上兑泽,下坤地,是泽上于地也。泽在地而上于地,凡地上之物莫不得其滋润而皆荣旺焉。但泽水有限,润物不久,物有时荣旺,即有时不荣旺,此萃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至于五行攒簇、还元返本,一切后天之物,皆顺听其命,若不知防危虑险,久之聚者仍散,得而复失之患必不能免,以是除戎器以戒其不虞焉。除者,修制也;戎器者,慧器也。慧器者,即神明默运之功;当先天凝聚,己不为后天所伤,然必消尽历劫轮回种子,方能性命坚固,倘有一点滓质未尽,日久后天又发,先天仍散;此戒备之功不可缺。能除戎器、戒不虞,则主人公常在,命宝不伤,久而五行混化,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永为金刚不坏之物矣。保萃之道贵乎哉!

上坤下巽

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顺德,积小以高大。

升者,增升也。上坤地,下巽木,是地中生木也。木自地中而生,渐次出地,升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不能高大其德者,皆由不知顺其德而悖其德。不顺其德,舍其近而求其远,悬虚不实,永无增升之日;以是顺德,积小以高大焉。积者,高之渐;小者,大之由。顺时顺理,是谓顺德。能顺其德,防微杜渐,戒慎恐惧,小善必为,微恶必去,愈久愈力,工夫不缺,日积日多,自小而渐至于高大;亦如地中生木,始而在地中,渐而出地外,又渐而干立枝盛,又渐而高大成材,高大之材,岂一朝一夕之功哉?一切学人,不肯下实落工夫,方才进步,便想成道;未曾入门,即欲入室。如此存心,是不顺德而顺欲,焉能到的高大之处?卦象坤巽合成,渐进而顺行,所谓深造自得者不在此乎?

上兑下坎

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困者,穷也。上兑泽,下坎水,是泽漏水流,泽中无水,困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泽无水,则泽空,人无志,则道穷,以是致命而遂其志焉。致者,极也;命有气数之命,有道义之命;气数之命,天地所造,后天也;道义之命,造乎天地,先天也。先天之命,本是干家之物,因交后天,入于坤宫,化而为坎,坎中一阳是也。此阳一陷,命宝潜藏,一身纯阴,困莫困于此矣。致命者,极其后天之命;遂志者,遂其先天之命。立志以致命,致命以遂志,气数在彼,造命在我,借后天,返先天,尽假命,立真命,无中生有,杀中求生,由困而通;亦如泽中无水,而又有水。卦象兑金自坎水而出,只取水中金一味者,亦不在此乎?

上坎下巽

木上有水,井;君子以劳民劝相。

井者,取其养人也。上坎水,下巽木,是木上有水也。水升于木上,木有水而滋润嫩脆,得其所养,井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民不可不养,既养不可不教,以是法水之流而不息,使民躬耕力作、饱食暖衣以养身;效木之丛而成林,教民知礼明义、和睦相助以养心。身心俱养,返朴归淳,忘其劳苦,一道同风,入于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之域矣。人之身,即国也;人之精神,即民也。整顿精神,日夜行道,即劳民也;迁善改过、去妄存诚、三家相见、四象和合,即劝相也。劳之所以忘其假,劝之所以修其真,假去真存,养之道尽矣。

上兑下离

泽中有火,革;君子以治历明时。

革者,更变也。上兑泽,下离火,是泽中有火也。泽本湿,火本燥,湿太过,而有火燥之;燥太过,而有湿润之;泽火一处,湿燥相济,革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立身处世,不能因事制宜、随时迁就者,皆由不明天道变化之理、阴阳进退之节,以是分春夏秋冬、二十四气、七十二候治而为历,以明五行之运气各有其时,使人人顺天随时,变革太过之行归于中正耳。盖天有运行之时,人有当行之道;时有迁移,道有变化。变化之道,即与时偕行之道。与时偕行,进退存亡不失其正,亦一天行矣。

上离下巽

木上有火,鼎;君子以正位凝命。

鼎者,取其煅炼也。上离火,下巽木,是木上有火也。木火一处,煅炼诸物,鼎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鼎所以烹物,非木火之功不能成熟;道所以载命,非巽明之功不能凝结。以是正于当居之位,渐次修持,而凝其命焉。正者,不偏不倚、不隐不瞒;位者,阴阳之门、元关一窍;凝者,聚而不散;命者,先天祖气。能正于位,则所位者正,以渐而入,以明而行,仁义礼智根于心,四象和合,五行攒簇,气足神全,而命凝矣。凝命之道,全在正位工夫。不能正位,是不知元关,不知元关,便不知命,不知命而着空执相、认假为真,入于旁门曲径,不但不能凝命,而且有以伤命。命为先天正气,命即是正,正即是命,正位者,即是谨守元关一点正气,文烹武炼、日干夕惕,不使有些子客气杂于鼎炉之中,不正而必期其正,不凝而必期其凝,由勉强而归自然,由散乱而复整齐,一正位而凝命之功尽矣。但患人不能正位耳。果能正位,即能凝命。所谓言语不通非眷属,工夫不到不方圆也。

上震下震

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洊音荐)

震者,动也,取象为雷。上震雷,下震雷,是雷声发动,自此而洊于彼,由彼而洊于此;此雷方息,彼雷又发,雷雷相续,震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妄念豺生,此念未息,彼念又起,念念相续,亦如洊雷之动,轰轰不已;若不能修省,伤天害理,弃真入假,不至自丧性命而不止。以是恐惧修省,务使正念滋长,邪念消灭,不使有纤微之疵宿于方寸之中。盖一念之动,善恶所关,吉凶所系,天堂地狱分之;惟能恐惧于未动,修省于已动,防危虑险,十二时中无敢稍有懈怠;善念则存之,恶念则去之,存而又存,去而又去,恶念去尽,纯是善念,至善无恶,虽终日动,不碍于动,动而归于浑然天理之地矣。

上艮下艮

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艮者,止也,取象为山。上艮山,下艮山,是此山而兼彼山,彼山而兼此山,千山万山,总是一止,艮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秉[ ]之艮,即人所以为人之位,当终身居之而不可须臾有离者,以是效兼山之象,思而不出其位焉。人之应世接物、修道立德、穷究实理、辨别邪正不能无思,但思其正则在位,思其邪则出位,千思万思,贵乎止于其所,不失其本来之真耳。修道者,果能在位而思,道心常存,人心永灭,一切尘缘外物皆不得而动之,何害于思?彼世间空空无为、孤寂守静之辈,虽云忘物忘形、一无所思,绝不关乎身心性命之道,亦系出乎其位。位字从人从立,人立则不动,止于其所矣;止于其所之思,具众理而应万事,虽终日思之,未尝出位,犹如无思。噫!知得一,万事毕。若不知一,思即出位。天下学人,知一者有几人哉!

上巽下艮

山上有木,渐;君子以居贤德,善俗。

渐者,徐缓也。上巽木,下艮山,是山上有木也。山上之木,形必高大,高大之木非一朝一夕而长成,此渐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德为人之根本,善为人之至宝;不能持守其德,则德不贤;不能变化气质,则善不大;以是效山之稳定,截然放下,居于贤德而不迁移;法木之生长,不急不缓,渐化俗气,而归至善焉。贤德者,至善之本性;俗者,旧染之俗气。俗不必拘于民俗,凡人七情六欲、贪嗔痴爱一切俗情,皆是也。居贤德,日用常行,无事不贤,无处不德,以贤德为居,身与贤德为一,不动不摇,止于至善矣。德善,则一切俗情旧染,亦渐次消化,变为真情,不隐不瞒,而俗归善矣。盖以真者既复,假者自化,真即在假之中,假不在真之外,贤德而俗必善,自然而然。居德善俗俱用渐者,因人心用事已久,道心不彰,虽居德而不能遽然居之稳,善俗而不能遽然居之到,居德不稳,不谓德贤;善俗不到,不谓俗善。居德必至于无一德之不贤,方是居之稳,善俗必至于无一俗之不善,方是善之到。德贤俗善,先天足,后天化,只有善德,别无他物,返朴归醇,如山之稳定,如木之亭立,有为事毕,无为事彰,从此别立鼎器,再置钳锤,用天然真火,温养圣胎,可以入于神化不测之域矣。

上震下兑

泽上有雷,归妹;君子以永终知敝。

归妹者,交合不正也。下兑泽,上震雷,是泽上有雷也。雷主震动,泽主平静,以雷惊泽,动挠其静,泽水外溢,阴阳交合不正,归妹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阴阳有真假,作为有是非,真阴阳交,出自然,能以永远;假阴阳交,出勉强,终不长久。以是欲永终,而先须知敝也。永终者,永于久远之终;知敝者,知其不正之敝。系辞传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性命之道,全在穷理上定是非。穷理者,即穷此阴阳交合之理耳。先天后天,所争者毫发之间;这边是先天,那边是后天。后天阴阳,未尝不交,但交而不正,无终有敝,如世之盲汉,或心肾相交,或任督相交,或子午升降,或男女辨取,或铅汞烧炼,或调和呼吸;如此等类,皆是认假为真,强求其合,妄想长生,反而促死,其敝最大。修道者,欲求永终之事,须先知敝,能知其敝,则不为邪说淫辞所惑,再求永终之事,庶乎近焉。

上震下离

雷电皆至,丰;君子以折狱致刑。

丰者,足盛也。上震雷,下离火,是雷电皆至,雷以震之,电以照之,雷电相济,威明并行,丰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处世间,认假弃真,以苦为乐,贪财好色,丧德败行,作孽百端,入于昏暗不明之地,如犯罪在狱,待时受刑。原其故,皆由不知辨别真假,以是效电光之灼照,穷究性命幽深之理,分别邪正,如折狱之折;既辨其假中之真,又辨其真中之假,真知确见,不至于似是而非;法雷霆之刚烈,剿除客邪之气,整顿精神,如致刑之致,无罪者解脱之,有罪者杀戮之;果断直行而不至于姑息养奸。折狱者,用柔细辨,致知也;致刑者,用刚决烈,力行也。圣贤身心性命之学,致知力行两端;知而不行,不能成道;行而不知,反误性命。知而后行,明而后动,行以全知,动以验明,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学者若能折理如折狱之折,果行如致刑之果,何患不到富有日新,道德丰盛之地耶?

上离下艮

山上有火,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

旅者,过而不留也。上离火,下艮山,是山上有火也。山上之火,燃不多时,一过而已,旅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狱事关乎人之性命,治狱不明,则冤屈难伸;用刑不当,则殃及无辜。以是效火之灼明,明辨其屈直,是者是之,非者非之,在负罪者,甘于受罚,效山之惇厚,谨慎其刑,法可轻则轻,可减则减,在执法者用刑不滥,既明且慎,随治随结,不留疑狱而过于苛刻也。修道之用明者,所以破妄也。谨慎而不过用其明者,所以养真也。明之慎之,妄去真存,可以住火停轮,去有为而就无为,亦如明慎用刑而不留狱,倘不知止足,琐琐不休,既无妄而又招妄,反起心病,何得到一了百当地位哉?卦象山上有火,山为体而火为用,可明则明,可止则止,明不离止,自明明德而止于至善矣。

上巽下巽

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巽者,渐入也,其象为风。上巽风,下巽风,是此风先起,彼风随后,以风随风,巽进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与人同处不能无事,既有事不能无行。凡行事须当从容不迫。倘行事急遽,而不与同事者预先申明其所以然,则人不我随,行事不成,以是先申命而后行事焉。申者,申明也;命者,命告也;事者,如修德立业、积功累行、苦己利人之类,凡人所当行者皆是也。命不必拘,为上者申命于下,凡尊长首事者,告示于卑下众人,俱谓命。未行事而先申命,则众人知其事在当行,一人倡前,众人随后,行事未有不成者。亦如风随风,风风相续,并行而相不悖,此君子与人为善之道也。

上兑下兑

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

兑者,和悦也,取象为泽。上兑泽,下兑泽,是两泽相丽,彼此浸润,兑悦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其性命之道最深,毫发之差,千里之失,以是与朋友讲习焉。朋友者,同道同心之人。理不讲不明,讲不习不精,此讲彼习,彼讲此习,反覆辩论,来往追究,刻入深进,而后有得。盖一人之知识有限,众人之意见无穷,我有不知,借朋友以讲明,朋友不知,借我以讲明。讲而又习,不知者必知,不精者必精,得心应手,何患不到深造自得之地乎!

上巽下坎

风行水上,涣;先王以享于帝立庙。

涣者,散乱也。上巽风,下坎水,是风行水上也。风性善入,不能入水,水性下流,不受其风,彼此不合,涣之象也。但风虽不能入水,能顺水性而吹;水虽不受其风,能随风吹而扬,又有济涣之象。先王有见于此,知人性命秉于天,身体受于亲,虽尊卑贵贱各不相同,善恶邪正各不相等,然其秉受根本则一。以是享帝敬其天,立庙祀其祖,使人人皆知敬天祀祖,不忘其根本耳。根本不忘,本立道生,改恶从善,风移俗易,涣散者合而为一,先王济涣之道大矣哉。修道者能知先王济涣之意,敬天而不违天,报本而不忘本,杀中求生,害里寻恩,则四象可以和,五行可以攒,仍是生初本来面目,何涣之有哉?

上坎下兑

泽上有水,节;君子以制数度,议德行。

节者,有限也。上坎水,下兑泽,是泽上有水也。泽容水有限,太过则溢,节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之一行一止,以立德为本,不得任性而行,是谓节。但有随机应变之道,若执一节而终,其行不通,反伤于德,此节之不可不辨别也。以是制数度、议德行焉。制者,裁取也;议者,辩论也。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分而为四时、八节、七十二候,各有界限,此数度也。人秉阴阳五行之气数而生,即有此五行之德,行而不失其德,即德行也。君子裁取阴阳五行、盈虚消长之数度,议论仁义礼智信之德行,使人知宜仁即仁,宜义即义,宜礼即礼,宜智即智,宜信即信。又议论其五德一气、阴阳互用、不偏不倚。凡此者,盖欲人体天地之德为德,四时之行为行也。性命之学,火候工程,全是造化数度。合其数度,能修天德,即是德行;失其数度,有违天德,即是德丧。丧德之行,行而无节,以假为真,以非为是,纵能固守一节,亦是着空执象,终无益于性命。制之议之,君子开物成物之心深矣哉!

上巽下兑

泽上有风,中孚;君子以议狱缓死。

中孚者,中有信也。上巽风,下兑泽,是泽上有风也。泽形上仰,风性善入,以风吹泽,泽受风吹,如有所感于中,中孚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狱事关乎人之性命,稍有不谨,便伤无辜,以是于狱成之后,不遽加刑,虽罪在不赦之条,犹必缓其死而再议之,求其死中之生路耳。修道者,探赜索隐,钩深致远,以穷奥妙之理,必须真知灼见,无一毫疑惑于胸中,如议狱也;理明于心,脚踏实地,心死神活,渐次修持,不求速效,如缓死也。议之者,所以死中求生,无罪者脱之,有罪者刑之,生所当生,死所当死。倘议之不精,中无主见,自信不过,何可冒然而死之?缓之者,正于死之中,更辨其死之可否耳。盖以生之道固难,死之道亦不易,倘不缓死而速死,急欲成功,恐入寂灭顽空之学。是在议而后死,死时又议,是非邪正,了然于心,方不致有似是而非之错。卦象上巽风,渐次而进;下兑泽,和悦而行。渐则能缓,和则能议,能议能缓,信于内而行于外,下一番死工夫,消尽后天一切滓质,露出先天本来面目,何患不到长生之地哉!

上震下艮

山上有雷,小过;君子以行过乎恭,丧过乎哀,用过乎俭。

小过者,小之过也。上震雷,下艮山,是山上有雷也。雷在天上,其声远达,雷在山上,其声隐暗,小过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日用常行须宜自小,不可过大。特以小可过,而大不可过。以是行过乎恭,丧过乎哀,用过乎俭也。行本不宜过恭,但恭则不侮于人,傲慢不生,不妨过乎恭;丧本不宜过哀,但哀则心有恻隐,重其性命,不妨过乎哀;用本不宜过俭,但俭则不弃天物,安常守分,不妨过乎俭。三者皆小过之事,过而不过,此小事则然。若夫性命大事,须要知进退存亡之机,盈虚消长之理,毫发之差,千里之失,何可稍过乎?卦象山上有雷,山静雷动,静以运动,动本于静,其小可过而大不可过可知矣。

上坎下离

水在火上,既济;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既济者,事已济也。上坎水,下离火,是水在火上也。水本寒,火本燥,以火煎水,寒气化;以水制火,燥气息。水火一处,既济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修道者,颠倒阴阳、取坎填离,阴精化而真精生,识神灭而元神存,以精养神,以神摄精,精神相恋,凝结不散,还元返本,不济者既济矣。然还元返本,只完的前段工夫,若不用天然真火煅炼成真,既济极而又不济,前功俱废。以是思患而豫防之也。患者,即阴阳不济之患。当正济之时,真阴真阳合一,外来客气不得而伤。然虽不为客气所伤,而一身后天之气犹未退去,若不知沐浴温养,早为防闲,客气乘间而发,后患必有。思有患而豫防之,用加减抽添之功,拔尽历劫以来根尘,阴尽阳纯,成金刚不坏之物,直至打破虚空,方为了当。若未到打破虚空地位,犹有患在。故修道者必以打破虚空,脱出真身,方为大休大歇之地也。

上离下坎

火在水上,未济;君子以慎辨物居方。

未济者,事犹未至于济也。上离火,下坎水,是火在水上也。火在水上,火不能煎水,水不能制火,水火异处,未济之象也。君子有见于此,知人一交后天,真者昧而假者出,身心不定,精神昏浊,燥性发而欲念生,以苦为乐,无所不至,不济极矣。然圣人有后天中返先天之道,特人未思其济耳。若欲其济,即能济之,以是慎辨物居方焉。物者,先天后天阴阳真假之物;方者,先天后天阴阳真假所居之方。慎辨物之真假,必须了然于心,真知灼见,毫无一点疑惑而后已。此格物致知之功也。于物之真假,使其各居其方,真者真而假者假,两不相混,此正心诚意之学也。既辨物而明乎理,又居方而不行险,阴阳不杂,真假各别,未济中即有济。亦如水流湿,火就燥,各济其所济,彼此不同途也。盖先天阴阳,所以成真身,后天阴阳,所以成幻身,当其未济,先后天阴阳相杂,真假相混。能辨其真假,则知先天有先天之方,后天有后天之方,判然分别,不得以后天之物误认为先天之物,强求其济也。慎辨二字,大有深意;辨之,须要无微不入,无几不研,不得稍有些子放过。特以先天后天,所争者毫发之间,这边是先天,那边是后天,易于错认。惟谨慎而细辨之,才能认得真切,才能知的各有其方,知的各有其方,即能使各居其方。能使各居其方,则先天可保,后天不发,未济即能济,颠倒之间,真阴真阳相合,水火相交,圣胎有象。圣人以未济卦序于终者,盖欲人于未济之时穷究实理,急求其济耳。噫!乌龟天上走,朱雀地下飞,这个哑迷诀,几人悟精微。 

孔易阐真

卷下

素朴散人悟元子刘一明体述

后学孙明空重刊


杂卦传

乾坤

干刚坤柔。

干者,健也。健而又健,刚之至矣。取象为天。物之至刚者莫如天,天之为道,一气上下,流行不息,亘古如斯。惟其体刚,故能始万物而易知。人资天之气而始,即具此刚而易知之德。刚者,正气也,而命寓焉。修道者,造命之学,即养此刚健之正气耳。养正气必如天之易知,不为物屈,而后正气常存,命宝坚固,与天为徒矣。
坤者,顺也。顺而又顺,柔之至矣。取象为地,物之至柔者莫如地,地之为道,至厚至静,至卑至下,永久不变。惟其体柔,故能生万物而简能。人资地之气而生,即具此柔而简能之德。柔者,真心也,而性寄焉。修道者,修性之学,即修此柔顺之真心耳。修真心必如地之简能,无物不载,而后心地虚静,真性不昧,与地为配矣。
盖在天为易知者,在人为良知;在地为简能者,在人为良能。能刚则良知而易,不思而得;能柔则良能而简,不勉而中。良知良能,刚柔相合,健顺之德全,性命之事了,故古人谓金丹之道,至简至易之道也。


比师

比乐师忧。

比者,亲比,以阴比阳也。五阴而比一阳,阴不陷阳而顺阳,顺以御险,致乐之道也。人之不能有乐者,以其陷真而顺假也。若能顺真以化假,则假亦归真,何不乐乎?
师者,兵道,以正制邪也。一阳而帅五阴,阳不为阴所陷而统阴,险中行顺,备忧之道也。人之所以有忧者,以其能处顺,而不能处逆也。若能以顺而处逆,则逆亦是顺,有何忧乎?
比以阴而顺阳,顺阳即不陷阳,师处逆而行顺,行顺而阳不陷。陷与不陷,是在顺与不顺耳。一顺而致乐备忧,无往不利矣。


临观

临观之义,或与或求。

临者,亲近也。顺中有悦,悦在于顺,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不与而与,或与之也。
观者,觉察也。顺时渐行,渐以行顺,顺其所欲,渐次导之,不求而求,或求之也。
与必顺其悦。求必顺而悦,与之求之,总是一顺,所争者内顺外顺耳。外顺可以临物,取彼之欢心,借假而修真。内顺可以观己,增我之道德,由真而化假,以临而与,以观而求,彼悦而我即悦,先与后求,此顺道之所以为贵欤?


屯蒙

屯见而不失其居,蒙杂而着。

屯者,迍邅难前也。一阳动于险中,道心发现之时。道心发现,内有主宰,不行险而防险,虽动而不失其居,特以一阳动于坎地,阳气初复,阴气正盛,未可妄动,不失其居,正欲待时以出险耳。
蒙者,昏昧不明也。一阳陷于阴中,人心已生之时,人心已生,是非相混,不顺阳而陷阳,故杂而昏昧着外。然虽阳气陷于坎中,阳气未泯,阴气方着,正可随时止险耳。
阳动险中,待时而进阳,阴陷其阳,随时而退阴。进阳退阴,各有其时,动之止之,不失其时,可以动而出险,止而济险,阳气不为阴气所伤矣。


震艮

震,起也。艮,止也。

震者,一阳进于二阴之下,阳气顺时而起也。取象为雷,雷声之起,奋发而莫可遏止,雷外有雷,以此雷而及彼雷,千雷万雷,总在一起。修道者振发志气,一往直前,由近达远,亦必如雷之动,方为刚于起,而不为人欲所牵矣。
艮者,一阳居于二阴之上,阳气顺时而止也。取象为山,山体之止,静定而永不迁移,山外有山,以此山而连彼山,千山万山,总是一止。修道者敛藏神气,不动不摇,由内达外,亦必如山之止,方是刚于止,而不为境遇所移矣。
用刚则震起而果决动直;养刚则刚止而稳定静专。起之止之,能随其时,无往不可用刚,无处能伤其刚矣。


损益

损益,盛衰之始也。

损者,减少也。悦于止而止其悦,止其不正之悦,而止于其所,损其柔之有余也。
益者,增多也。动之巽而巽其动,进其不能之动而渐于能动,益其刚之不足也。损其柔之有余,柔而不至于过盛,益其刚之不足,刚而不至于有衰。然损之益之者,欲其刚柔俱归中正也。若损益太过,有余者损而必至于太衰,不足者益而必至于过盛,是损益又为盛衰之始也。故修道者,用增减之功,必以刚柔中正为指归。刚柔中正,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刚柔一气,阴阳和合,金丹凝结矣。


大畜无妄

大畜,时也。无妄,灾也。

大畜者,大有养也。刚于止而止其刚,刚不妄用,随时而用,可刚则刚,可止则止,止于至善而不迁,大畜而能合时者也。
无妄者,勇于事也。动之刚而刚于动,动之太猛,任性之刚,不宜刚而刚,不宜动而动,动之固执而不通,无妄而自招灾者也。
夫刚在内者,严以治己,外不足而内有余,愈畜愈大,浩气充塞,养之足而行之通,无妄于内,自无妄于外也。刚在外者,躁以应物,外有余而内不足,有动有妄,乖和失中。涉于假而伤其真,养之不大,必行之不通也。
然则,能大畜者,方能无妄。欲无妄者,先须大畜。若畜之不大,而欲行之无妄,虽无妄而实有妄,斯其所取灾也。修道者可不善养浩气,配义与道,以期其至诚无妄乎?


萃升

萃聚,而升不来也。

萃者,聚也。内顺而外悦,顺则人欲俱死,悦则躁性俱化,人欲无而真阴现,躁性化而真阳还,阴阳相合,正气凝聚,金丹有象矣。
升者,上也。内巽而外顺,巽则渐进于道,顺则敬谨于行,渐进而不过于刚,敬谨而不过于柔,刚柔相济,客气不来,金丹可全矣。
但欲正气凝聚,须要顺其悦,先取彼之欢心,彼不悦而他家真实不得,顺其所悦,正于杀机中盗生气耳。欲客气不来,须要巽而能顺,先克己之私心,已不克而我家旧染不去,巽而能顺,正在顺道中行逆道耳。
盗生气能萃,行逆道能升,能萃能升,真者聚而假者不来。萃至于五行攒簇,行至于至善无恶,有无一致,性命俱了矣。


谦豫

谦轻而豫怠也。

谦者,虚其所有也。止于内而顺于外,绝不用刚也。然止刚而用柔,易于谦之太过,自轻而不知自重,有伤于刚,尤必贵乎顺中知止,止于其所,谦于外而不轻慢于内也。
豫者,乐其所有也。顺于内而动于外,顺行其刚也。然阴顺而阳动,易于豫之太过,懈怠而不知防闲,有伤于柔,尤必贵乎动中用顺,顺守其正,豫于外而不懈怠于内也。
不轻则为真谦,不怠则能长豫,不轻不怠,谦以致豫,豫而能谦,动之止之,无往不顺矣。


噬嗑贲

噬嗑,食也。贲,无色也。

噬嗑者,口食物而必合也。动而必明,不使有一行违背乎理,如食物口合齿动,动必有时也。
贲者,妆饰也。以明运止,不使有一时昏迷其性,如无色妆饰文辨,质必以文也。动而不出于明,动而不妄,明而不出于止,明而有养,动必本明,动即明也。止出于明,止亦明也。动止皆明,自明明德,而止于至善,其明无处不在矣。


兑巽

兑见而巽伏也。

兑者,一阴见于二阳之上,阳以阴济,刚而不至于过亢,其德和悦,取象为泽。泽之为物,上开下合,满而不溢,盈而不流,泽外有泽,泽泽相通,浸润甚多也。修道者,心平气和,内外如一,有若无、实若虚,不满不盈,必如泽泽相通,无物不浸,而后谓之和气外现矣。
巽者,一阴伏于二阳之下,阳尊阴卑,柔而不至于太懦,其德善入,取象为风,风之为物,气刚行缓,不疾而渐远,不猛而深入,风后有风,风凤相续,循序前进也。修道者,心坚志远,循序下功,以诚而入,以柔而用。不即不离,必如风风相续,无处不到,而后能以深造自得矣。
柔而现外者和刚也;柔而伏下者进刚也。能和其刚,则刚藏于柔,刚而不至于有余;能进其刚,则柔求其刚,柔而不至于不及。此用柔而不伤其刚,见之伏之,无可无不可矣。


随蛊

随,无故也。蛊则饬也。

随者,彼此相随也。阳动而阴悦,阳随阴而阴随阳,阴阳相随,有故者而即无故。人自先天失散,真性已昧,情欲乱起,已有故矣。今者,以震求兑,于杀机中盗生机,情来归性,仍是无故之物本来面目也。
蛊者,事有败坏也。阴进而阳止,阴伤阳而阳止阴,阴为阳制,有蛊者饬即不蛊。人自后天用事,客气来入,主气有亏,是有蛊矣。今者,以刚制柔,于后天中返先天,明善复初,仍是不蛊之物,天良本性也。无故用随,阳求阴也。有蛊则伤阴、顺阳也。阳求阴,借阴可以复阳。阴顺阳,借阳可以化阴。复阳化阴,随蛊之道尽矣。


剥复

剥,烂也。复,反也。

剥者,消去也。五阴而剥消一阳,如人顺乎后天之阴。剥阳将尽,势必剥之不已,而坏烂肢体也。
复者,回反也。一阳回反于五阴之下,如人逆回先天之阳,生机又见,渐可复阳于纯,而重现本面也。
然剥者,即复之兆;复者,即不烂之几。能于方剥之时,顺而止之,不使剥阳于尽,借此剥余之微阳,别立乾坤,重安鼎炉,随其时而复之,则已失者可得,已去者能还,先天纯而后天化,更何有剥烂之患乎?


晋明夷

晋,昼也。明夷,诛也。

晋者,明进也。由顺生明,明在暗出,如昼而出地之日,渐进而上,愈上愈明,光辉增升也。
明夷者,明伤也。因顺败明,明入于暗,如夜而入地之日,渐退而下,愈下愈晦,光辉诛伤也。
一自暗而出明,一自明而入暗,所争者,顺内、顺外耳。顺在内,则妄念不生而心诚,诚则能明矣。顺在外,则物欲所蔽而神昏,昏则失明矣。
内顺者,逆道也。外顺者,顺道也。逆则生明,而明通;顺则诛明,而明晦。顺逆之间,明之得失系之。修道者,可不知其顺中用逆之道乎?


井困

井通而困相遇也。

井者,养人之道,言其时通也。通所以达其道,然未巽化于人,先须巽化于己。己无险而方可济人之险。盖养己不到,是险中之巽,养己已到,是巽以出险,出险而巽,养己毕而又养人,其所养不穷也。
困者,艰难之境,言其相遇也。困所以验其德,但未能以济险,先贵能以处险,处险能悦,而济险遂悦。盖遇困不受,是悦行于险,遇困能受,是处险能悦,身可困而心不可困,虽遇困而亦亨矣。
遇通养人,遇困养己。通时能养人者,困时必能养己;困时能养己者,通时即能养人。通困相遇,时有变而养亦有变。顺之逆之,俱皆有养,方谓修道之士也。


咸恒

咸,速也。恒,久也。

咸者,无心之感也。内止而外悦,悦本于止,止以求悦,止而能养,悦而能行,悦止相需,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以神交而不以形交,阴阳隔碍潜通,言其速也。
恒者,有心之恒也。内巽而外动,巽以运动,动必以巽,巽而不懦,动而不猛,巽动合一,心坚志远,不急不缓,自有为而入无为,功力由渐而顿,言其久也。
夫所谓无心者。无人心也。有心者,有道心也。无人心而阴阳感之速,有道心而功力行之久。感速则出于自然,无修无为,恒久则出于勉强,有作有为。有为无为,各有妙诀,总在无人心、有道心分之。若到大道完成之后,有无俱不立,物我悉归空,入于至诚如神之地,不但人心用不着,即道心亦用不着矣。


涣节

涣,离也。节,止也。

涣者,阳气陷下,阴气进上,阴阳彼此分离也。
节者,险事在外,悦事在内,境遇有困能止也。
但阴阳分离,亦有致合之道,是在于陷阳之处,巽缓以渐济之耳。有困能止,即有致通之机,是在于险事之中,和顺以正处之耳。渐以济涣,始离终合,正以立节,有险亦通。
然涣者,皆由不知有节之故,若能知节,非礼不履,非道不处,非义不行,境遇在彼,造命在我,何涣之有?故卦德涣之险在内,节之险在外也。


解蹇

解,纪也。蹇,难也。

解者,阳气出险而缓也。阳气出险,坎中一阳震动,正阴气退散,阳气难缓之时。阳气难缓,已不为阴气所伤,可以点化群阴矣。
蹇者,阳气在险有难也。阳气在险,坎中一阳尚藏,正阴气旺盛、阳气困难之时。阳气困难,非可急救出险,须当静养微阳矣。
解之点化群阴者,以其阳气虽出险,阴气犹未消,祸根尚在,即能一时得缓,不久又为阴陷,解而又不解,无必贵乎出险之动,用增减之功,借阳以退阴。阴气退尽,阳气复全,方是真解蹇。
必静养微阳者,以其阳气在于坎,阴气障其阳,若强脱险,不但不能脱险,而且有以致险,不蹇而亦蹇,是必贵乎险中之止,用防闲之道,借阴以保阳,阳气不失,阴气渐退,方能无蹇。
阳出险,而当进阳退阴;阳在险,而当养阳防阴,各有火候,随时而用,方不误事也。


睽家人

睽,外也。家人,内也。

睽者,彼此相隔也。火在上而金在下,金人不投,神驰于外,情动于内,因假失真,言其用明于外也。
家人者,彼此合一也。木在上而火在下,火中生木,元神守内,柔性应外,以虚求实,言其用明于内也。
用明于外,火不返本,妄情动而真情昧;用明于内,人已归根,假化成真,气性消而真性现。明之一内一外,睽与不睽,一家不一家分之。修道者可不回光返照,以养其明乎!


否泰

否泰,反其类也。

否者,塞室也。刚气用外,柔性藏内,正气散而邪气聚,满腔私欲,塞闭灵窍,柔伤于刚,否之由也。
泰者,通达也。刚气在内,柔性在外,严以治己,宽以应物,其心日小,其德日大,刚以柔用,泰之兆也。
外刚内柔则否,外柔内刚则泰,总是一刚一柔。所争者,刚柔内外,反其类而否泰分之。刚柔之用,岂可忽焉乎!


大壮遯
大壮则止,遯则退也。


大壮者,刚之太过也。刚于内而动于外,已刚而又进刚,刚而妄动,动必伤刚,壮之大矣,则止之者,可止即止,止以养壮,不使刚进太过也。
遯者,刚之收敛也。止其刚而刚于止,已刚而即止刚,刚而止所,不败其刚,遯得其时矣。则退者,可退即退,退以避咎,不使阴气潜生也。
盖用刚之道,未刚须进刚,已则须养刚。进刚者用壮也,养刚者藏壮也。当动则动,动而进壮,当止则止,止而藏壮,以时而行,不失其正。动固壮,止亦壮,遯固养,壮亦养,无往而不可刚,无往而有伤刚矣。
噫!明进退、知止足,岂愚昧而能为。识急缓、虑吉凶,须匠手以斟酌。


大有同人

大有,众也。同人,亲也。

大有者,有之众也。健于内而明于外,实腹之后而能虚心,能虚其心,则元神守室,以火炼金,金遇火而还原生明,大药成就,万理毕集,信步走去,头头是道。以明成道,大有而愈有,其所有者甚众也。
同人者,与人亲也。明于内而健于外,虚心之后而又实腹。能实其腹,则正气常存,以金养火,火遇金而返本不燥,阴阳相和,内外合进,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以健济明,同人而人同其所同者,最亲也。
健而明以火炼金,明而健借金返火,金还火返,金火同宫,金即是火,火即是金,健明如一,有即能同,同而愈有,是谓大有,是谓大同。
大有、大同,有阴有阳,有虚有实,有人有我,大小无伤,刚柔两全,浑然天理,一气流行,性命双修之道毕矣。


革鼎

革,去故也。鼎,取新也。

革者,去其故而不用也,去故之道。金在上、火在下,以火炼金,去其金之浊气,而返于阳耳。人之妄情为阴金,人之真情为阳金,以元神之真火,煅去妄情之阴金。妄情去而真情现,是谓无情之情,永为不坏之金,所谓“火炼金明”者是也。
鼎者,煅其物而取新也,取新之道。火在上、木在下,火中成木,化其木之浊质,而归于真耳。人之气性为阴木,人之真性为阳木,以元神之真火,煅去气性之阴木,气性化而真性现,是谓无性之性,永为无烟无焰之木,所谓“火中生木”者是也。
革故鼎新,假者去而真者来,金木文并,性情相合,还原返本矣。
然必先革故者,先炼己,虚心以待时也。后鼎新者,后辨药,实腹以结丹也。可知未虚心而不能实腹,而又当虚心。明之一内一外,性情皆化为真,有为无为一以贯之也。


小过中孚

小过,过也。中孚,信也。

小过者,小者过也。止以运动,动必本止,外虚内实,实藏于虚,小者过而大者不过,可止则止,可动则动,动不离止,止于至善无恶之地矣。
中孚者,中有信也。悦而渐行,渐以通悦,外实内虚,以虚求实,信于中而行于外,以诚而入,以柔而用,渐进于深造自得之地矣。
然不能自小者,亦不能信于中。不能中信者,亦不能小之过。小过中孚,虚而实、实而虚,虚实并用,动止相需,悦巽如一,过而不过,信在其中,何患修道不成乎!


丰旅

丰,多故也。亲寡施也(应作:旅,寡亲也)。

丰者,盛大也。既明且动,动以行明,明动相资,明之足而行之大,丰之极矣。
丰极易于自满,自盈不能防闲。明过伤其明,动过败其行,故多故也。多故,则事有反复,行必颠沛矣。
旅者,一过而不久留也。即止且明,明本于止,明止相需,止而有养,明而不伤,万事一旅也。
旅事即能素位而行,不愿乎外,止于内而不止于外,明于己而不明于人,故寡亲也。寡亲,则物来顺应,事不过留矣。
是在保丰者,丰其明而又贵旅明,明不妄动;行旅者,旅其明而又贵丰明,明不太止。丰以旅为用,旅以丰为体,或动而用明,或止而养明,动止皆得其正,可以不伤其明矣。


离坎

离上而坎下也。

离者,一阴丽于二阳之中,外实内虚,体刚而用柔,其象为火,火性焰上,故离上也。
坎者,一阳陷于二阴之中,外虚内实,体柔而用刚,其象为水。水性流下,故坎下也。
人之燥性如火,一有触犯,争胜好强,予圣自雄,肆无忌惮,亦火之焰上也。人之欲心如水,妄念百端,弃真入假,逐风杨波,入于下流,亦水之流下他。
圣人教人惩忿者,即惩此燥火耳。教人窒欲者,即窒此欲心耳。燥心惩而火返本,则心虚而生明,元神不昧;欲心窒而水归源,则腹实而无险,元精不漏。神明精粹,真水真火,彼此相济,阴阳相合,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矣。


小畜履

小畜,寡也。履,不处也。


小畜者,言其畜之寡也。柔巽育健,虽刚亦柔,其畜不大,其行不远。
履者,言其不下处也。悦于履健,虽柔亦刚,其志能专,其行自力。
盖小畜之健在内,真阳未伤,为上德之人。可以有为者,乃以小而畜,浩气不振,甘居卑下,自暴自弃,坐观成败,必至阳极而阴潜生,吉中而凶,暗藏刚为柔钤,有能者归无能矣。
履之健在外,真阳已亏,为下德之人,系无能为者,乃能悦于履健,以己求人,从容进步,久于其道,不即不离,必至自近而可达远,自卑而渐登高,柔得刚济,无能者亦有能矣。
然则,修真之道,不论人之才德高低,只论其有志无志耳。无志,虽才人智士,皆所不能;有志,虽愚夫愚妇,俱能为之,所谓“悟之者,立跻圣位;迷之者,万劫沉流”也。


需讼

需,不进也。讼,不亲也。

需者,待时也。健在险中,遇险能健,险之在彼,健之在我,欲取于人,不失其己,故需而不进。不进待时,特欲取真阳出坎耳。
讼者,争胜也。险在健中,因健有险,内而阴毒,外而凶暴,不但损人,而且伤己,故讼而不亲。不亲好强,终必自陷真阳于坎矣。
不进健而健无伤,反借险以养健,不亲人而人不亲,反用健以招险,同一健也、同一险也。健于内有险可以无险,健于外无险亦自致险,一内一外,祸福随之。修道者,可不潜养天德,以防其险乎!


大过颐

大过,颠也。颐,养正也。(大过以下卦不反对先儒,以为错简,今暂以反对序)

大过者,阳太过也。巽于内而悦于外,阳极而阴即入,阴一入而人心起,见景生情,顺其所欲,性乱命摇,故曰颠也。
颐者,取其养也。动于内而止于外,阴极而阳复回,阳一回而道心发,内有主宰,迁善改过,止于其所,故曰养正也。
修真之道,始终养正之道也。实腹而能虚心,虚以养实,正而可以不颠;虚心而能实腹,实以济虚,颠而可归于正。故大过之象,内实外虚,示其实必求虚也。颐之象外实内应,示其虚必求实也。或先实腹而后虚心,或先虚心而后实腹,虚实两用,有为无为之道尽,养正之功毕矣。


渐归妹

渐,女归,待男行也。归妹,女之终也。


渐者,徐缓之义。修道贵乎徐缓。徐缓,则止于其所,从容不迫,循序渐进,炼己待时,如卦象少男而配长女。女待男行而后归,此阴阳交合之正,夫妇之真,久则成事,情性如一,阴阳混合也。
归妹者,急速之义。修道忌其急速,急速则妄猜私议,不穷实理,任性造作,躐等而求,如卦象少女而求长男。女非其时而苟合,此阴阳交合不正,夫妇之假,久则败事,以女而终,独守孤阴也。
修真之道,穷理尽性、至命之学也。有火候、有工程,必须用渐修之功,方能深造自得。若急欲成功,冒然下手,其进锐者,其退速。安能追二气于黄道,会三性于元官乎?坎成大道,舍渐修之功,余无他术矣。


既济未济

既济,定也。未济,男之穷也。


既济者,阴阳已济也。水上火下,水火烹煎,水得火而不寒,火得水而不燥,水火来往,乾坤为体,坎离为用,良知良能,健顺如一,精神相恋,阴阳混成,故日定也。定则阴阳俱归黄道,一气流行,生机常存而不息也。
未济者,阴阳相离也。火上水下,火水异处,水下流而火上炎,水不能制火,火不能煎水,良知变为假知,燥性发矣。良能变为假能,欲心生矣。燥性即火,欲心即水,燥性用外,欲心藏内,性乱命摇,阴阳不济,故曰男之穷也。男穷则阳为阴陷,假者用事,真者埋没,而不彰矣。
但既济之道,乃阴阳济极之时,济极将不济,须用无为之道以保济,保济之功,用天然真火,煅去后天一切滓质,阴气化而阳气纯,大丹成熟,脱胎神化,入于不生不灭之境矣。
未济之道,乃阴阳未济之时。未济须求济,当用有为之功以致济。盖坎中所陷真阳,原是干宫之物;离中所藏之阴,原是坤宫之物,今者于坎宫欲水之中,取出一点真一之阳水,扑灭离宫之燥火;于离宫燥火之中,取出一点虚灵之真火,煅尽坎宫之欲水。取坎填离,以离归坎,真阴真阳,彼此和合,真水真火,两不相离,未济而至于济,仍是干健坤顺本面良知良能原物矣。但保济致济,有为无为,其道不同,下手各别,故既济之义,以明御险也。未济之义,险中出明也。以明御险,防险养明,先天中返后天,所以保济也。险中出明,以明破险,后天中返先天,所以致济也。保济致济之诀,莫过于此。
噫!顺则生人、生物;逆则为圣、为贤。道之一字,岂易知乎!


姤夬

姤,遇也。柔遇刚也。夬,决也。刚决柔也。

姤者,遇也。以一柔而遇五刚,阳极而阴潜生,不期遇而忽遇,阴气乘间而入也。
夬者,决也。以五刚而决一柔,阳将纯而阴将尽,不强决而自决,阳气随时而进也。
人自有生以后,一点先天阳气,藏于幻身之中,日生夜长,年至二八,先天气足,名曰纯阳之体,为上德之人。当此之时,若遇明师指点,行无为自然之道,以成后天之功,性了而命亦全,便为无漏真人矣。否则,阳极必阴,一阴潜生于纯阳之下,阴姤其阳,后天用事,阴日长,阳日消,不至消灭其阳而不止。一阴虽微,为祸最烈。金丹有为之道,正为中下之人姤后而设。
有为者。进阳决阴也。以阳决阴,必先于阴中进阳。进阳正为退阴计耳。阳气进于九五中正之位,是正位凝命,阳气已足,阴气已弱,纵横逆顺,道心用事,金丹有象,于此点化群阴,如猫捕鼠。但一切群阴皆化,仅有一点阴气之根未消,犹足为道累,圣胎虽结,不能脱化。古真云:“一毫阴气不尽不仙”,正言此群阴之根也。
群阴之根为何根?即人心、识神是也。识神者,历劫轮回之种子,生生死死之根蒂。其权最大,其根最深。在姤为初主之一阴;在夬为决终之一阴。姤时他先发,夬时他后去,生人者是他,死人者是他,人多贪恋,不肯果决除去,即欲去之,亦不易于去,去之之道,健而能和,刚以柔用,不即不离,勿忘勿助,待其党类已尽,势孤力单,一决即去,拔去历劫祸根,现出父母未生以前本相,圆陀陀、光灼灼、净裸裸、赤洒洒,不生不灭,为金刚不坏之物矣。

君子道长,小人道忧也。

易之道,一阳一阴之道也。阴为柔,阳为刚,刚之德主健,柔之德主顺,健则易知,顺则简能。易知即人之良知,简能即人之良能。良知本于天,属命;良能本于地,属性。人本天地易简之德,知能俱良,刚柔兼该,性命寓于一身矣。
及交后天,良知变为假知,良能变为假能,阴阳不调,刚柔不当,性乱命摇,失其秉受天地简易知能之良,孟子所谓“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存此良知良能,则为君子;失此良知良能,则为庶人。君子道长,君子存之也。小人道忧,庶民去之也。
盖君子之道,复此良知良能,而退假知假能,故长;小人之道,顺其假知假能,而弃良知良能,故忧。良知良能属于先天,假知假能属于后天。复其先天之真,则了性了命,入于生路,道之长也;顺其后天之假,则昧性伤命,入于死路,道之忧也。
六十四卦,以乾坤为门户者,示人以刚柔简易之道也。其余六十二卦者,示人以变化简易之道也。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无非教人知其不简易,而变之化之,期归于简易耳。变化简易,知能俱良,而为君子。不变化简易,则知能不良,而为小人。君子小人,只在知变化不知变化上分别耳。
金丹之道,君子之道。君子之道,即逆运阴阳之道也。所谓金丹者,即简易良知良能混成之性。所谓还丹者,即还此良知良能之本面。所谓金液大丹者,即煅炼此简易良知良能混成之性,永久不坏也。所谓火候者,即六十四卦变化简易知能,俱归于良之道也。所谓药物者,即刚柔、简易、知能,俱良之德也。所谓圣胎者,即刚柔、简易、知能,俱归于良也。所谓脱胎者,即刚柔混成、简易不拘、知能入神、有无不立也。
丹经子书千帙万卷,总不外易理。易理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总不出此刚柔、简易,知能俱良之道。易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特以君子能修此刚柔简易之道,逆运阴阳,复还本来良知、良能之原物也。
一切凡夫小人,认假为真,顺其后天阴阳,适以昧其天根,自取灭亡已耳,焉知修此先天道运大道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