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全传

第四十五回-华云龙气走西川,镇八方义结英雄

话说知县看罢和尚写的单子,这才问汤二:“你说包袱是你的,你说里面都是什么东西?你要说对了,把包袱给你;你若说不对,我要办你图财害命。”

 

汤二说:“我那包袱里有碎花水红绫两匹,松江白布两匹,有钱两吊,使红头绳串着,里面还有红绫一块,有旧头巾一顶,旧裤褂一身,旧鞋一双,有纹银二百两,余者并无他物。”

 

老爷一听,说:“和尚,你写的跟他说的一样,叫本县把包袱断给谁?”

 

和尚说:“老爷问的还不明白,老爷问他银子多少件?”

 

汤二说:“我那银子就知是二百两,不知多少件?”

 

老爷勃然大怒,说:“你的银子,你为何不知道件数?打开包袱一看!”

 

立时把包袱打开,一点,别的东西都对,银子果然是三十七件。

 

老爷说:“汤二,我看你这东西,必是久惯为贼。你把这和尚的香火道杀了,死尸放在何处?”

 

汤二说:“小的实实不是图财害命,这个包袱有人给我的。老爷如不信,把给我包袱的人,传来一问便知。”

 

老爷说:“什么人给你的包袱?”

 

汤二说:“是本县的孝廉李文芳,他是我的主人,他给我的,我并未图财害命。”老爷就问手下书吏人等,本县有几个孝廉李文芳?

 

书吏回禀,就是一个孝廉李文芳,老爷吩咐传李文芳上堂质对。

 

李文芳正在书房坐着生气,众书吏都跟他认识,正在劝解他。

 

外面差人进来说:“请李老爷过堂。”

 

李文芳问:“什么事又叫我过堂?”

 

差人说:“人命重案。”

 

李文芳到堂上一看,汤二正在那里跪定,旁边站着一个穷和尚,也不知是所因何故。

 

汤二说:“员外,你给我这个包袱,他讹我,说我图财害命。”

 

济公在旁边说:“你拉出你窝主也不怕,咱们看看谁行谁不行!”

 

知县那里问道:“李文芳,你可认识他吗?”李文芳一听:“这件事,甚不好办,我别和他受这牵连官司。”遂说:“回禀老父台,孝廉不认识他,包袱不是我给的。”

 

知县勃然大怒,说:“好大胆鼠辈!我不动刑,你也不肯直说来,看夹棍伺候!”

 

三班人役,立刻喊堂威,吩咐人来,把夹棍一放,吓的汤二颜色改变,说:“老爷不必动刑,我还有下情告禀,我和李文芳还有案哪!”

 

老爷吩咐:“招来!”

 

汤二说:“小人原籍四川,自幼在李宅伺候我家二员外,书房伴读,指望我家二员外成名上达,我等也可以发财。不想,我家二员外一病身亡,我一烦闷,终日饮酒取乐,醒而复醉。这天我家大员外李文芳把我用酒灌醉,问:‘你愿意发财不愿意?’小人说:‘人不为利,谁肯早起哪!’我说愿。他说:‘你要能赤身藏在你二主母院中,等我生日那天,我叫使人叫门,你从里面出来,我给你二百两银子。’小人一时被财所迷,就应允了。昨天是我暗中藏在二主母院中,候至天晚,我溜进房中,在床底下把衣服全脱了,放在床上。我看见二主母抱着小孩睡熟,我自己出去一听,祇听外面叫门,我往外一跑,被我家员外同赵海明看见,也没抓住我,我躲在花园书房之内。候至天明,我才知道把二主母休了,小孩子留下,要辞奶娘,奶娘祇哭不走。我家大员外要谋夺家产,给了我二百两银子,连绫子带布,下余还等转过年再来给我。我打算要回家,不想遇见这么一个要命鬼和尚,他说我图财害命,我并未作那样之事。这是已往之事,小人并无谎言。”

 

知县一听,方才明白此事,旁边招房先生写着供,心中暗骂:“好一个李文芳,混帐东西!还是个孝廉,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

 

招房先生写完了供,知县吩咐把赵氏、李氏及赵海明带上堂来,叫招房先生一念汤二这篇供,赵海明一听,这才明白自己的女儿是贞节烈女,自己颇觉后悔,几乎叫我逼死,心中甚是可惨,这才给老爷叩头,求老爷作主。

 

知县勃然大怒,说:“李文芳,你既是孝廉,就应当奉公守分,竟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为子不孝,为臣定然不忠;弟兄不义,交友必然不信。你兄弟既死,你应该怜恤孀妇,也是你李氏门中的德行。赵氏苦守贞节,你反施这样虎狼之心,设这等奸险之计,你就死在地府阴曹,怎么对得起你兄弟李文元的鬼魂?你知法犯法,本县要重重办你,你是认打、认罚?”

 

吓的李文芳战战兢兢,自己觉着脸上无光,心中惭愧,无话可答,求老父台开恩,请示:“认打怎么样?认罚怎么样?”

 

老爷说:“认打,我行文上宪,革去你的孝廉,本县还要重办你。你要认罚,本县待你恩典,你快把你家中所有的产业,归赵氏经管。他母子如有舛错,你给我立一张甘结存案,那时有舛错,我拿你治罪。我罚你五万银,给赵氏请旌表,立牌坊,你还得叫本处的绅士公同用轿,把你弟妇迎接回去。如不遵行,本县我仍然重办你。”

 

李文芳说:“那是老父台的公断,举人情愿认罚。遵老爷堂谕办理。”

 

老爷说:“虽然如是,本县我还要责罚你,恐你恶习不改。来!传吏房书,给我责他一百戒尺!”吏房立刻上来。

 

李文芳本是本处的绅士,苦苦的哀求,老爷说:“我不叫皂隶打你,就是便宜。”吏房过来,打了一百戒尺,打的李文芳苦苦求饶。

 

老爷吩咐带赵海明,老爷说:“赵海明,你见事不明,几乎把贞节妇逼死,你认打认罚?”

 

赵海明叩头说:“我认打如何?认罚如何?”

 

老爷说:“认打,我把你员外革去,打二百军棍;认罚,罚你三千银,当堂交来,并非本县要,给你女儿盖一座节烈祠,留芳千古。”

 

赵海明说:“那是老爷的思典,我出六千银也愿意。”

 

老爷又叫把李氏带上来,老爷说:“李氏,你要好生伏待你二主母,你虽然是不指着当奶娘,既出来就得实心任事。你二主母有体恤你之心,你也该尽心,再说把孩子奶大,你也有名有利。”

 

李氏说:“谨遵老爷之谕。”

 

柳知县说“汤二,你这厮狼心狗肺,你二主人在日,待你如何?”

 

汤二说:“二员外在日,待我甚厚。”

 

老爷说:“既是二员外待你甚厚,他死了,你就该在你二主母跟前尽心,你反生出谋夺家产、合谋勾串、陷害贞节烈妇。来人,把他拉下去,重责八十大板,用二十五斤的枷,在本处示众三个月,递解原籍,交本地方官严加管束。”众人具结,李文芳约请绅士迎接赵氏回家,与末郎儿团圆,这且不表。

 

众人下了堂,老爷倒为了难,心说:“这个和尚怎么办法?要没有和尚,我这案断不完,要说多亏他,他又说香火道图财害命,我哪里给他找凶手去?”

 

老爷心中想:“我威吓他几句,说他诬告不实,打他几下,胡乱把他轰下去就完了。”老爷刚想到这里,还没说话。

 

和尚说:“老爷你这倒为了难了,要没我和尚,这个案办不完,要说多亏我和尚,你又得给我办图财害命,莫如威吓我几句,打我几下,糊里糊涂把我逐出去。”

 

老爷说:“和尚你猜着了,来,拉下去给我打!”

 

官人过来就拉,说:“和尚,你躺下!”

 

和尚说:“铺上被了么?”

 

官人说:“没有那些说。”

 

和尚就嚷:“我要捱打了!我要捱打了!”

 

连嚷了两声,就听外面有人嚷:“大老爷!千万别打我们那位和尚!”

 

由外面进来一人,背着包袱,跪到公堂。

 

老爷一看,是个长随的打扮,说:“你叫什么名字?”这人说:“我叫赵福,我是火工道,我和和尚走在半路,我要出恭,出完了恭,没追上和尚。我一打听,听说和尚打了官司。”

 

和尚说:“老爷,这是我的火工道,老爷打开包袱看,如里面东西不对,这算我和尚诬告不实。”

 

老爷打开包袱一看,果然跟汤二的包袱一样,连银子件数都对。

 

老爷一想:“这可怪!”

 

看赵福不像火工道的人,老爷说:“赵福,你不像火工道,你说实话,那和尚是哪庙的?”

 

赵福把济公的根本源流,如长如短一说,怎么被赵太守所请来到昆山。

 

知县一听,赶紧离了座位,恭恭敬敬过来行礼,说:“圣僧,原来是秦丞相的替僧济公,弟子实在不知,多有得罪!若非是你老人家前来,弟子这案焉能断的清?来,把这包袱赏给圣僧跟人罢!”

 

和尚说:“谢谢!”当时告辞,把两个包袱赏给赵福、赵禄,每人一个。

 

一同来到二员外家中,掏出一块药来,和尚给老太太洗眼,就透清爽,一连三天,就透了三光。

 

赵凤鸣先叫两个家人回临安,留济公住着,给老太太治眼。

 

老太太眼也好了,济公在这里住了三个月,终日跟赵凤鸣讲文理。

 

这天,忽然家人进来回禀说:“现有临安来了两位班头,请济公有紧要大事。”

 

和尚按灵光一算,就知临安出了塌天大祸。

 

 

 

不知所因何故,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