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学习宣讲善书
光绪二十年中日战争以后,清朝皇上降下圣旨,叫全国各地?人、秀才,都为国教民,宣讲善书,挽正人心。最初是在各寺庙内,后来又游行各乡村宣讲。
我三十七岁那年,八国联军进了北京,爱国志士忧国忧民,又没有救国的办法,就都聚集庙宇,烧香扶乩,恳求神佛,指示迷津。经神坛指示:设立宣讲堂,代天宣化,劝人学好。并飞鸾显像。于是在朝阳府,六家子设立宣讲堂,由杨柏善人当堂主,张铭斋当督讲,李韵卿当主讲。他们三位都是有学问的人,在地方很有人望,所以由他们领导我们行善。
建宣讲堂时,抹墙壁、设床铺、房间隔间、打扫院落,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开讲后,慈航古佛降谕:提倡五伦八德,神人共驾救生船,大开普渡。善男信女,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了。别个地方也相继设立宣讲堂,我就在堂里,一面帮忙一面学讲善书。
我刚学会讲一章书,堂里又请来了一位秀才,名叫邢九先生。他就当主讲,他看我用白话讲善书,认为太俗气,不如文人咬文嚼字,文乎理乎的好。
可是他看听讲人,又欢迎我所讲,他的心里有些不自在,就向我说:“这种团体里,不许白了(没有学文的人)乱讲,非?人或秀才不可,汝?农家人,还是?家种田好!”我说:“你是刚来的人,怎就要撵我呢?那可不能的,宣讲堂是神佛立的,墙壁是我抹的,床是我架的,你是不可能撵出我去。”我这样一说,他也没话可说了。我又说:“你们读书人,可以做善人,难道不识字的人,都是恶人么?你?不能容我,我也不愿赖衣求食,更不必为难汝们,给我一部‘宣讲拾遗’我自己到外边去讲好了。”
杨善人给我一部书,我就往八家子去。一面走?一面想,你们在六家子死讲(在固定地方讲),我往八家子去活讲(活动讲着),还比你们多两个村,越想越自喜。开讲以后,听?还很多,因为我用白话讲,人们容易听得懂。我在八家子,讲了三天,六家子宣讲堂,又派人来把我找?去。我就和年轻人在一起,一面讲、一面学道。
三十九、不屈受刑
人要学道,非抱牺牲精神不可,因为学好是不容易。学道的人,时常会遭“天考人磨”,意志是不坚固,绝难精进。我在六家子宣讲堂,刚学着讲善书劝人,我表弟李儒,参加胡匪。佟营官领?兵,搜拿得很严,李儒闻风逃跑了。佟营官拿不到李儒,把他内弟捉去,押到营部,严刑拷问李儒的下落,他内弟受刑不过,就说把李儒送到我家去了。于是佟营官领了官兵,在?叫的时侯,把我家团团围住,来捉李儒,因为没有李儒,便把我捉去,向我要人,我说不知道,佟营官就把李儒的内弟带上来和我对质,他一口咬定,硬说把李儒送到了我家,这时我才知道是被他胡说乱道的连累。我便向他说:“你?是个小人,受不了刑拷,就胡说么?想害我?”佟营官听我这么说,认为我一定是个刁民,就吩咐手下,用棍拷问我。他们一面打,我一面喊:“没罪不挨打、打、打、打,打死就算了。”佟营官越发生气,说我是个贼骨头,亲自打我,打了一个多钟头。又换人轮流打着,从早晨打到午饭后,打断四根军棍,又用门腰杠打,足足打了四个多钟头,连打我的人,都不忍心了,流下眼泪。小声说:“你说领我们去找,不就完了么?”我一看打我的人,都累得满头大汗,也实在是可怜,我就照他教我的话,向那带兵官一禀就不打了。
我虽是一直喊着没罪不挨打,打死算了!可是心里一点也没有怨恨他们,因为有人咬定了,怎能不打呢?也没有怨李儒的内弟,他是受刑不过,才咬我的。怎能怪他呢?事后地方的仕绅们,向营官说,我是办善事的正人,才宁愿自己被打死,也不肯胡说,连累好人,营官也就不再问了。
我生平就是这种特性,人若是不肯服我,我就不肯离开他。佟营官的队伍转移,我拿着一本善书,跟着军队,走到缸?岭。有一个兵,早晨被责罚,挨了一百二十军棍,腿就不能走路,晚上伤肿得越大,疼得直喊叫。其实我的伤,比他重有数倍,一点也没有肿,还跟着他们跑三十里路找李儒,晚间我还讲善书给他们听。全营的官兵,都称赞我有道。他们已经肯服了,我才离开他们。
由这宗事,我才知道,心里若不怨恨,挨打也伤不着。等到后来,我守坟的时侯,才悟知,我的受挨打的原因。是我在驶车的时侯,常用藤鞭子打牲口,打得太狠,有时一鞭把牛皮抽开。天理是循环的,身界造的罪,还由身界还。人若明白性理,就是被打死也不动性,就成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