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王善人38岁
四十九、劝人成孝
我内弟白勤(字俊卿)在宣讲堂当助讲,因为受神谕和善书的感化,我岳母去世时,他立志要守坟(庐墓)三年。安葬以后,他就在他妈坟旁盖了一间小茅屋住下,不肯回家了。众亲友都劝他回家,他始终不肯。他家人无法,来托我去劝他回家。我去到白家坟地,看见白勤,不但没劝他回家,反而和他暗中约定,将来我爹作古(逝世)时,我也守坟三年。劝他说:“你千万要在此地好好守坟,别听从他们的话,若是有始无终,就难免被人笑话了!”因此白勤的意志就更坚定了。
白勤守坟三年圆满后,朝阳知府奏请旌表,奉旨褒奖。所以世人都称他为白孝子。
五十、为父守坟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三十八岁那年十月初一(农历),我爹做古了。等到把我爹安葬好了以后,我就当众声明,要守三年坟。就在坟旁,修盖了个窝棚(简单的茅草房)。恰巧旁有一块石板,我当时想利用这块现成的石板做炕,从下面烧点火还能热。想不到我把窝棚搭好了以后,用火点着些茅草,往石板下一送,就喷了出来,一连三次,茅柴都吹出很远。我觉着奇怪,伏下身往石板下一看,原来里面有条大长虫(蛇)盘着,我就不烧了。从此我住在石板上,他住在石板下,我们就成为邻居了。奇怪的是冬天不论外边怎样冷,我的窝棚里面,总是暖暖的,一点也不冷。
我初守坟时,天天回家取饭,后来因为讲病太忙,就由家里给我送饭来。每逢把饭送到时,我先在坟上供一供才吃。冬天饭茶都冰凉了,也没吃出病来,身子反倒好了。人想做一宗好事也不容易,我当初若是立不住志,这一条长虫就把我吓跑了。
我的个性就是这样,越遇困难,越往前进,绝不退缩,所以才能做一宗事,就成一条道。
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王善人39岁至1904年王善人41岁守墓
(此书中三界与佛教欲、色、无色三界名同实不同,望读者注意)
五十一、守灵了三界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人若想做一宗事,平素就得存心。我对于守坟,也是早就存了心。
我三十五岁那年正月,听善书时,听到孝子杨一,讨饭孝亲。老人死后又守坟,守出一窖银子,他就号啕大哭地说:“有老人在,有了银子可以奉养,现在老人已经去世了,要它还有什么用呢?”他就把这些银子,分送给村里的人,叫他们孝敬父母。我听了这一章书,当时就立志要效法杨一守坟。
我守坟时,心想我守什么呢?当然我也不要银子。若为穷苦的病人,求个药方吧,我的家乡地瘠民穷,也没有钱买药吃。于是我便立志,要守会讲病。什么药也不用,叫病人立刻好病,那该有多么俏皮(美好)!
没想到,我守到一百天,真的守灵了三界。不只明白了性理疗病,还得着了封神榜。当时诸佛诸祖,各界神仙,都来和我“搭碴对号”,我整整地忙了三天三夜。
五十二、降谕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守坟的时候,宣讲堂有一位善友,到坟上来看我,才说了不几句话,他就急着要回去,说是想去求神给他降谕。我说:“我给你降一篇谕吧:天有好生德,地有养育恩,神有度人意,人有救苦心。”这是天、地、神、人四句冠顶诗,天德、地恩、神欢、人来钦。他奇怪地说:“你怎会做这么好的诗呢?”
我说:“六万四千八百年的事,我都知道。这一点小事,还不张口就来!”
人们在老人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尽孝,一旦老人死了,才想起来哭。我虽不敢说孝,可是我的老人在世时,总算尽心竭力地求安老人的心,所以我在老人死的时候不哭。等我守灵了三界,给人讲病以后,天天有人来给我的老人上香磕头。这时,我可真乐了,越乐神越足,说话也就越灵。由这我才知道,乐是聚神的。人若亏道,才哭呢!大家都是习而不察,不知道抱住自己的本分去尽道,一味的在别人身上去找是非,所以才耽误了自己成圣成佛。
五十三、神谕嘉奖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守坟时,病缘大开,来求我讲病的人,一天比一天增多。六家子宣讲堂,神坛降谕,赐冠顶诗一首嘉勉。诗曰:
树德立功在此时,桐焦何虑少音知?
凤兮致慨深悲悯,仪表群伦尔勿辞。
我自从奉到嘉奖以后,受了极大的感动。天地神明称赞我“仪表群伦”,责任重大。我就更加注意格物伦常道了。人若想得着真道,就必定要切切实实去实行才中。
五十四、天赏善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三十九岁那年春天,家里只有七斗小米。我在南山守坟,来求我讲病的人,越来越多,都是从一百多里路以外赶来的。有些人从一早等到天黑,还没轮到讲病。也有等我讲完了病天也快黑了,没有办法再往回赶路,我只好叫人送他们到村里去讨宿(借住宿处),每个人,由我家分给一碗米,求人代饭(恳托借宿人家代为煮饭),人多时连王家营子都住满了(王家营子为邻村),连我家里的人在内,都是吃这七斗米。从春天吃到秋天,缸里的米也不见少,真吃出神来了!
求我讲病的人,到处替我宣扬。说我不但讲病不要钱,还白供吃的。一传十、十传百的,他们以为是颂扬我,哪里知道反给我招来了麻烦。当时有个胡子头(土匪头)叫刘旺,手下有一百多人,在我们村西四里的榛子沟村,安营扎寨,天天杀猪宰羊地大吃大喝,按户摊派吃粮花销,不给他们就非打即骂,如狼似虎。乡下人都怕得不得了。大胡子的营房,虽离我家很近,因为知道我是善人,所以向来没到我家来要过东西。由于人们这一宣扬,有一天傍晚的时候,匪兵领着个伙夫到坟上来,对我说:“我们营里明天早晨没有米吃,别人家都派过好多次了,只有你家,还没要过一次,所以特来向你借粮。”我说:“没有。”匪兵说:“从春天到秋天,你天天供许多人吃饭,怎又说没有呢?”我说:“那是老天爷赏善的粮,你们怎吃得了呢?”伙夫说:“别人家都没有了,才来这里,多少都可以。”我说:“我不是不给你们,我是为你们加小心,吃了这粮,怕你们有危险。”伙夫说:“不用多说了。”我说:“既这样,你们明天早晨来拉粮好了,要多少都中。”
他们走后,有人替我害怕,我说:“怕什么?你看他们能活到明天么?”这话被我族里的婶媳听到了。天黑以后,她特意一个人上山来问我:“这帮人,真的活不到明天么?”我说:“他们若能活到明天,还算有天理么?这帮胡匪,他们是混世魔王。因为这一方的人,男不忠孝,女不贤良,老天爷才叫他们来搅闹。他们本应有四十年的命运,可是自从他们拉起帮来,便天天吃喝搅扰,向老百姓,今天要猪,明天要羊,他们把四十年的福,四十天就享完了。这是神差鬼使,偏要找到我的头上来借粮,真是自讨苦吃!胡匪属阴,他们怎能担得起我的阳光去照呢?不照还好,这一照,准把他们给照化了!”我族婶说:“这可怎好呢?我两个儿子都在那里,你得设法救救他们的命呀!”我说:“天机不可泄漏!这话你可千万别向外人说!我给你出个法子。你去找他们俩个回家,就说有事,到家以后,今晚别叫他们回营去住,过了明天就没事了。”
我族婶真照我的话去办了。第二天,天还不亮,官兵就把榛子沟包围住了,天刚亮,就把刘旺他们九个胡子头的脑袋给割了去,其余的胡匪四下逃散了。事后,我族婶领她两个儿子来给我道谢。我劝他们改邪归正,好好孝顺老人。对他们说:“这次若不是借你妈的光,哪有你们俩人的命在?”他们从此学好,后来还成家立业了。哪怕人有无边罪孽,一悔便消啊!
五十五、让人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有一位同宗的叔叔王清安,他有五亩地,典当在我手里,已经有十几年了。地邻李清荣,为了要买这五亩地,强迫王清安的儿子给他立卖契,还骗他说,早已和我说好了。第二天,他才托中人向我说。我说:“是啊!我家人口少,又有饭吃。他家人口多,若不这样办,食粮不够。再说又是地邻,就是没钱赎地,也可以耕种,我是绝无异说的。”我心想--有饭送给饥人,有话说给知人。
可是我四弟树永,知道了这宗事,便反对说:“我们老王家的地,又典在我们手里,怎能让别人霸去呢!”我说:“我业已答应了人家,怎能说了不算呢?再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这宗事你们不用再说了。”我四弟说:“这种气我可受不了,我还是出去过吧!”他还真为了这宗事,又和我分居了。
第二年,这块地就被水给完全冲没了。族中人都说:“这块地在王老二(指王善人)手里,种了十几年,都很顺利。被李清荣霸去,还不到一年,就叫水给冲个净光,这真是人容天不容!”
五十六、怜恤堂嫂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在坟上格物怎样才能亲睦九族的道。一时想起堂兄王树春,因为是梦生(父亲死后才出生),所以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了也不擅于过家,日子过得很困难。树春大哥又在三十几岁就死了,遗留下大妈(伯母)和大嫂领着一个儿子、三个女儿,一家六口,过穷日子,亦太困难了。我平素在家时,常周济她们,不幸在我守坟以后,大妈又作古,大侄女也出嫁了。只剩下大嫂领着孩子们,日子实在过不了。我看这种情形,于心不忍,便和我大嫂和国珍侄商议,和我家住在一起,他们母子很乐意。同住以后,我对他们娘俩,像亲嫂嫂亲侄儿一样的看待。两年后又给国珍侄儿成了家,二侄女和三侄女也都陆续嫁了出去。他们母子和侄媳妇也都知道要强,把树春大哥在世时典当出去的地,也都一点一点地赎了回来。
后来,我守坟圆满,便不在家,总到各地去讲善书,我女人又在外教书,还幸亏他们在家里领着国华媳妇过日子。七年后,因为我办善德当失败,饥荒(债务)太多,怕连累他们,才叫他们自立门户。
回想起来,真是为人便是为己。若是没有她们母子帮我过家,我也成不了道,我女人也成不了白老师,国华又怎能当校长呢?
因为先天人为人不为己,所以才能成已;后天人为己不为人,所以才累人。
五十七、讲病齐家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宣讲堂的主讲邢九先生害病,叫他儿子到宣讲堂来求神给他药方。神坛降谕,派我去给他讲病。在路上,邢公子问我,我说我是个庄稼人,没念过书,并不会治病。他说:“我父亲是秀才,你没学过医,拿什么给我父亲治病呢?”我说:“是神派我来的,你若是不信神的话,我就回去好了。”他说:“我父亲最信神,你既是神派来的,我怎敢让你回去呢?”我说:“那么我也只得前往,至于怎样治病,我也不知道。”
赶到老邢家,天也黑了,吃完晚饭就去看病人。邢九先生说:“你是奉神命而来,必有神术,就请你用神术,给我治病吧,我是诚信无疑,等到我病好了,再回宣讲堂去,我一定多做善事。”我说:“天太晚了,等明天再说吧!”第二天早晨,早饭以后,又和邢九先生见面。我忽然想起书上的四不正来,便对他说:“你是读书人,书不就能治病么?”邢九先生说:“医书是能治病,可惜我没学过。”我说:“我听说书上有四不正,不知是什么书上说的?”邢九先生也愣住了。我说:“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有所......则不得其正。我只听人说过,不知道究竟是那本书上说的?”邢九先生说:“这是《大学》上说的。”我说:“能不能讲解讲解给我听听?”邢九先生就按字逐句地解释一遍。我说:“先生正是犯了这四不正的病了。我看你家男女老少,不论是谁,你都嫌恶、生气,这不是有所忿愤么?你又怕儿子们不会过日子,读书不能成名,这不是有所恐惧么?你既有财产,又有功名,就该知足常乐,多做善事,听其自然。你偏又有求神祈福的心,这不是有所好乐么?你又怕神把你逐出门墙之外,神本聪明正直,哪能像人似的有嫉妒心呢?这不是有所忧患么?一不正就能生病,何况你四不正都犯了呢?”
我说完,邢九先生磕头说:“我真是枉读诗书,先生真是神人啊!从今以后我要把四不正,一笔抹杀,决不敢再犯了。”我说:“既这样,你赶快向祖宗神位叩头悔过,病就好了。”邢九先生就叫家人把他扶起来,到神位前叩头悔过,磕了很多头,汗流浃背,他的病就好了。
嗣后,我俩越说越投缘。邢九先生问我:“你没读过书,怎么还很懂书理呢?”我告诉他:“自从我儿子上学念书,我就跟他学,我们爷俩还时常讲解讲解。入宣讲堂以后,又学着讲善书,我这是一点一点学习来的。每逢听人家讲古人的故事,我认为好的,遇有机会,我就效法一辈古人的行为。听到哪个字好,我就实行哪个字。我在老张家扛活,学会一个‘俭’字,我光挣钱不花,全归家用。我在周姑父家扛活,学会一个‘孝’字,我就迎接我爷爷回家奉养。所以我也是一步一步行的。”
邢九先生又叫我给他齐家。他有一妻三子,三房儿媳,五个孙子,五房孙媳妇。他就招唤全家的人,都来听我讲话。因为他家里的人都怕他,都迟延着不愿意来。他女人已经七十多岁了,还在屋里擦抹桌椅,我说:“老太太你过来,你有过了,我给你说说吧!”老太太就过来坐下了。我只说这一句,就不往下说了。不多时,他家里的人都来了,都要听听老太太的过。我说:“我先不说老太太的过,先说说你们吧!你们家里,并用不着你们到地里去做活,只有侍奉老人是功德。可是每个人,要把职责分清。五孙媳妇,专管给老人拿便盆,整理被褥;四孙媳妇,管给老人扫地擦桌椅板凳;二孙媳妇和三孙媳妇,一个管做饭,一个管做菜;大孙媳妇是率领孙媳妇们的首领,凡是妯娌中有串门回娘家的,就替补她们的缺。三儿媳妇专管侍候老人吃饭,家里若是缺少什么东西,就是自己花钱买,也要准备齐全。若是老人觉着哪家事做得不如意,就吩咐三儿媳妇转告孙媳妇们。大儿媳妇、二儿媳妇,一个管早晨问安,一个管晚间定省。这样一来,儿媳妇孙媳妇们,都有了责任,哪还用老太太作活呢?老人要早睡晚起,睡不着那怕半夜里起来坐着也可以。能这样为一家人想,越处感情越厚。老人得时常提家人的好处,自然能聚神(精神聚足),家哪有不齐的道理呢?”
我说完了这一番话,邢九先生极佩服我。从这一桩事,就证明出了,人若不使心眼(机谋巧算),信心真诚,由自性里,自能生出智慧来。
五十八、劝李子和尽悌道
王善人说过:
李义字子和,是我的表弟,来到坟上问我说:“二哥!你看我这个目不识丁,挖煤的煤黑子,也能行道么?”我说:“道是人人固有的,谁行谁有道,谁做谁有德。只要你真信,肯听话,认真去做,就能得道。”他问:“那么我的道,得怎样行呢?”我说:“你妈妈是孀居下堂(寡妇改嫁),到你家生的你。因为你妈不知当后妈的道,和你前房所留的(前母所生的)大哥,没能处得一德一心。又怕你受大哥的气,所以分居另住。你大哥也不知道尽孝,只给你们母子俩二百吊毛钱。所以你从小给人家放牛,长大又给人家扛活(佣工),现在挖煤,总算成家立业了。你的道好行,只要把悌道行真了,便是直接尽了悌道,间接尽了孝道,把你妈的慈道也补上了。”
后来,李子和的大哥,因为抽大烟被押。我到他家,劝他们母子出钱营救他大哥。他拿出几年来所积蓄的一千吊钱,把他大哥救了出来。过了几年,他大哥穷得过不了啦,那时李子和的妈妈和女人都已去世,我又劝他把家产让给他大哥,跟我外出劝善,学习宣讲。他不但照我的话做了,并且说:“我要不会当兄弟,算我白活一世。”有一次,他叔叔告诉他说:“你大哥又要卖地了。”他说:“他就是把我卖了,我也得去。卖到谁家,保管当个好儿孙。”后来李子和的长子连溪,过继给他同宗的大娘,得了点遗产。他又叫儿子,把这份产业也让给他大哥了。
李子和听我的话,三次让产,把悌道算尽真了!
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王善人40岁
五十九、教导儿媳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教人好像打铁似的,火候若看不准,教不好。被教的人若不服你,你就不要教他。若想教别人,先要能容人,才会有效。我为教我的儿媳妇,先立志,容她三年,在这三年里,没说过她一句不是,等到她佩服了我,我才教她。
我儿媳妇,自从过门,就不爱讲话。对她婆婆,向来没叫过妈,婆媳两人不和。我守坟的时候,她婶娘见了我,对我说:“你当的公公很好啊!(很会作翁父)”我说:“你怎么知道呢?”她说:“我是听我侄女说的。”我问她说:“她都向你说些什么?”她答说:“我侄女说:有一次,他婆婆说她:‘你这个人真愚!不但活计做不好,就连话也不说,可真气死我了!’你在旁搭言说:‘你别说她,古人不是说过,贵人语话迟么。’她婆婆说:‘她倒成了贵人,莫非说,我是贱人么?’你说:‘可不是么!媳妇的丈夫是念书人,你的男人是扛活的。’还有一次,她爷爷病了,想吃面汤,她做好了送去,她爷爷没吃,她婆婆又重做,给老人送去却吃了。她心里窝住一点火,就病了。你背后说她婆婆:‘媳妇自从过门以来,还没做过一次面汤,所以她不知道老人的口味,你本应该领着她做。媳妇做的老人既是不吃,在你另做的时候,就应该叫媳妇看着,做好之后,再叫媳妇给老人送去,不就圆融了吗?媳妇做的老人连一口都没吃,你做的又都全吃了,你想一想,媳妇能不上火吗?因此她才病了。’这都是我侄女向我讲的,所以我才说,你这公公当的很好。”
我自从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心里在想,我儿媳妇既是佩服我了,遇机会我得教导她了。那年腊月,媳妇的叔叔骑着驴来到坟上看我,我陪着他到家里说话。媳妇在外屋做饭,自言自语地说:“我叔叔牵来一条驴儿,我想骑这驴儿,回娘家串个门儿。”若是在以往,我就叫她去了,这次我没答言。到第二年正月,我由坟上回家,对媳妇说:“你去年腊月想回娘家,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叫你去吗?因为你妈和你婶娘吵嘴了,到现在她们俩人还没说话,你又不会讲话,张口便是孽,才没叫你回去。从今天起,你专心格物(思考)用什么话能把她们妯娌两个劝好。我给你三天的限,你若格物不出来,一辈子也别想回娘家!”
到第四天早晨,我回家问她:“想好了没有?”她摇摇头。我说:“你好好想,我明天再来问。”一连问了四天。到正月十六,家家接闺女。西院她婶娘也接闺女回来,叫她去陪客。我回家一看,媳妇没在家,便问我女人。她说:“西院叫她陪客去了。”我说:“媳妇来了三年,你不会教她,我正在加紧催她用功,你又叫她出门,你赶快去叫她回来!”因为她们婆媳不和,我女人为难犹豫,不肯去,我便大声哭喊着说:“世上哪有有良心的人?我帮你教媳妇,你反倒不帮我。”我女人一急,便跑到西院找儿媳妇说:“你快回去吧!老爷子又哭又叫的。”把媳妇叫回来。我见媳妇进大门,故意大哭两声,好叫媳妇听见,怕她疑心婆婆说谎。她进房门时,我就不哭了,规规矩矩地坐在炕上。媳妇进屋一看,也楞住了。她一着急便问:“爹,叫我做什么?”我说:“我叫你格物怎么劝你妈,你会了么?”她说:“还不会。”我说:“你会了。不过你说不完全,我说给你听听,你好好的记住。你回娘家去,你妈一定要向你讲她和你婶娘吵嘴的事,你好好地听,不要插嘴。等她说完了,你再劝你妈说:‘你们老姐老妹的处了这些年了,这都是一时按不住火性,有什么呢?’若是你妈妈还有气,你再说:‘我既是回来了,慢慢再说吧!’等你妈不在家时,你上你婶娘屋里去坐坐,她也一定向你说这宗事,你也好好听着,等她说完你再说:‘我也听我妈说过了,我劝过她老,她也觉着后悔了,等过两天,我给你们老二位磕头讲和。’少坐一回就回去,别叫你妈看见了多心。最多听她们讲三遍,她们心里的火,也就消了。你再说:‘论理呢,妯娌应该和睦,就是有时口角几句,也该哪说哪了,不然,岂不叫叔叔和我爹为难么?若真为了这点事,伤了他们手足的情分,连祖先在天之灵,也不安,便算亏了孝道。你们老一辈的若是这样,少一辈的媳妇又多,将来都跟着学起来,那不是自讨苦吃吗?’说完跪下,哀求你妈,答应和你婶娘见面。做妈的,心疼女儿心切,一定会答应,只要你妈答应了,你婶娘那一面是好劝的,她俩就能和好了。你这不是会了么?上西院吃饭去吧!”
后来媳妇不但会劝人,还学会讲病了。
六十、度妻开性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教完儿媳妇,叫她去西院走后,我就对我女人说:“你看着吧!等一会儿,媳妇回家,便能说会道的了。”她说:“我不信。”我说:“她若变了,你怎么办呢?”她说:“她若真能变了,我不吃饭。”我说:“对!媳妇七天的工夫愚化贤,我们若再不专心悟道,就不如孩子了!”
下午,西院的媳妇和姑娘来送她。三个人手拉着手,有说有笑的进了大门,媳妇进屋以后,行礼道偏,又让西院姑嫂二人坐下,闲谈了几句,才送走了。
我女人一声不响地回屋,便躺在炕上了。我说:“你好好地思考思考当婆婆的道吧!我也不吃饭助你得道。”我便到坟上去了。第二天回家看看,她没有一点动静。第三天回家,她一听我讲话,便起来说:“先天无私,后天自私。先天人知足常乐,后天人争贪苦恼……”便滔滔不绝地讲起道来。我一听她是化性了,便劝她不要把话讲多了,休息休息养养神,叫媳妇做稀饭给我们吃。《中庸》上说:“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她是看媳妇愚化贤,才动心,我又用义气助她,她才下了决心悟道。我告诉她格物婆婆道,是叫她在本分上求,要不给她个宗旨,她躺八年,也得不着道。
后来她们娘俩帮助我给人讲病,有时远处的人请我去讲病,多亏有我女人住在坟上代守,才能离开。因为她们俩这一变,邻村的风俗就马上都变了,有分家多年的,又合了伙。人为了尽孝、尽悌,若能把自己管好,家自然会齐,家齐国也治了。《大学》上说:“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若能按照书上的话去实行,就能得道。可惜现在的人,爹爹盼儿子好,丈夫盼妻子好,都不肯从自己身上下手。所以你管我,我管你,管得互相成仇,这叫“舍本逐末”。人管人,像拿着棍子唤狗似的,越唤越远。所以我才说:“管人是地狱”。管别人是假的,管自己才是真的!
六十一、感化宗族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在南山守坟,天天有人来求我讲病。王家营子的同族,都很看重我。有一位同宗的婶娘,因为抽大烟,把家业抽穷了。有一天她来到坟上,叫我给她戒大烟。我说:“我不会。我们的王家祖上有灵,会戒大烟。你真的要想戒烟,就要到同宗的各家去,诚心诚意地给祖先堂磕头,还要悔过说:我是个不肖子孙,不知爱护身体,抽上了大烟,有辱祖德。从今以后,痛改前非,立身行道,好扬名显亲。说完再磕头恳求祖宗保佑你,凡是姓王的都要一家一家地过去磕头,觉得累了就休息休息,遇着谁家饭做好了,就在谁家吃,每天要从早磕到晚。”她磕了七天头,真的就把大烟戒好了。我们同宗的一些年轻的媳妇们,一看老太太真把大烟戒住了,都受了感动。她们也都自动地孝亲敬祖,天天有四家媳妇,像值日似的,轮流到各家祖先堂去磕头。这样一来,风俗马上就变了。从这宗事上,我才知道,善书上所说的“一子得道,九祖升天。”实在不错。人要在本分上求,当初,我只知道尽我自己的孝道,哪曾想尽孝有这么大的感应呢!并没用我去劝她们,就都知道尽孝了。
六十二、学“范公划粥”
我和我大嫂和国珍侄合伙后,年景欠收,青黄不接,家里的粮食不够吃,我向人家借也没借来。回到家里我就告诉大嫂说:“先把家里的粮,都过过斗,量好以后,按月均分起来,算明白每天能摊多少,米不够就添野菜,来客人也只添菜,不添米。”这样过到新粮下来,也没用求人,粮也够用了。一家人不但没挨饿,连牲口也免了往返运粮的苦。这桩事,是从十里台张东家讲过的“范文正公划粥”的故事上,格物出来的。所以我才说,在老张家扛活,学会一个“俭”字。
人们念书,都往多里念,不往深里念,才得不着念书的道理。怎么叫往深里念呢?就是学会一个字,行一年的,不如行十年的深。我的道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学的,一步一步实行的。将来世界大同,一切都要简单,就是官家(政府机关)出告示,也不像现在这样长篇大论的,只画一张画,写明时日就中了。
六十三、知人生死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守坟的时候,村东五里路的大东沟村,有一位曲老太太。她听人传说,我讲病很灵,就抱着她的小孙子来求我给看看,这孙子好不好养活?我向曲老太太说:“你这个孙子好有一比,就像一张假票子(凭帖乃商号所发出与现在的本票,功用相同),我好像似出票子的本铺,你若是不来照(查证),还可以推着花(流通使用),能有二年的活命,现在既是叫我看着了,为了可怜你们婆媳二人,不必再瞎费力了,我把这假票子给勾了吧(注销了),这孩子不出十天就得死了!”曲老太太问:“为什么呢?”我说:“因为你们家里的伦常道行颠倒了,婆婆做了媳妇,媳妇做了婆婆。”曲老太太说:“这是什么意思呢?”我说:“你在家里,是不是每天早起、扫地、起火、烧水、煮饭,你儿媳妇,倒起得很晚,你看她起来了,就给她送洗脸水去,她才洗脸吃饭呢?”她说:“对。”我就告诉她说:“老天爷为了罚你儿媳妇的不孝之罪,才特意叫她生了这个孩子,叫她夜夜不断地拉稀屎,闹的你儿媳妇不能睡觉。你这孙子有没有这样的病呢?”曲老太太说:“正因为这孩子有这种病,我才抱他来求你给看看。”我说:“本应闹她三年,这孩子才能死,我为了可怜你们婆媳二人,才说破了。你回去告诉你儿媳妇,今后一定要守媳妇本分,孝敬老人,要能把孝道行真了,以后再生小孩,不但没病,还能出贵。你也别再偏疼你儿媳妇,不叫她做活了。你得守住老太太本分,家道自然会好。”曲老太太就抱着孙子回去了。她把我的话,告诉她儿媳妇。她儿媳妇生气说:“不要听他胡说乱道。”嘴里虽硬,心里可是不安,她自己想还是出去躲躲好。三天以后,她便抱着孩子回了娘家。过了五天,这孩子果然病了,她便对她妈说:“这孩子怕是不好,王孝子说他活不过十天,可别死在你们家里!”她就抱着孩子骑驴回婆家,走在半路上孩子就死了。
后来曲家这个媳妇,向人宣扬说:“王孝子说的话真灵验!他对我家的事,说的就像他亲眼看见过似的,一点也不错。今后,我可得好好孝顺我婆婆了。”邻近各村的人,听见这桩事以后,凡是年轻的女人,就都注意尽孝了。
六十四、给婶娘合家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在南山守坟时,有空就寻思我们族里的人,谁家尽了伦常道,就得了好;谁家违背了伦常道,就受了罪。想到我婶娘家,她有五个儿子,她大儿子树峰,早已娶妻生子,可是自从媳妇过门,他就抛下了老母幼弟,自己带着媳妇单独另过了。我曾经一再寻思,这种违背伦理的事,我得怎样才能劝过来呢?想了许多天,我便对人说:“树峰大哥要和我婶娘合伙了。”我又到婶娘家里去说:“树峰大哥养活老婆孩子,已经十几年了。现在要和你老合伙了,你老等着看树峰大哥演‘四郎探母’吧!”我婶娘和树峰大哥是东西屋住着,向来不来往,碰头也不说话。大嫂(树峰之妻)听我说这些话,气得鼓鼓的。第二天我又去,还是这么说。大嫂越发生气,不几天就把她气病了。她叫树峰大哥找人给她看病。树峰大哥说:“能治你的病的,只有南山守坟的孝子,我叫人给你请来。”
我到她家就问大嫂说:“你得了什么病了?”她说:“心口疼。”我说:“这病很容易好,你先养养吧。可是他们要和你合伙,你无论如何可千万别答应。”说完,我就到婶娘屋里去。四个弟弟正好都在家,我便对他们说:“婶娘已经老了,还得为你们几个人缝衣煮饭。我婶娘整天这样劳碌,我想你们的心里也不安。现在我想为你们合伙,也就是为了要给婶娘和你们解除苦恼,你们乐意不?”当时二弟和四弟都说:“乐意。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我说:“等一会儿,你们过去向大哥大嫂恳求合伙。”说完,我又到大嫂屋里去说:“他们要和你合伙,你千万可别干!”大嫂一听更气了。不一会儿,二弟和四弟一同过来,大嫂转身向里,两个弟弟跪下恳求合伙。我便从旁说:“大嫂本想尽孝,只因为你们不知礼义,有时打,有时骂,嫂嫂受不了,才和你们分的家。大嫂不得尽孝,都是你们的罪过。”两个弟弟都流着眼泪悔过。大嫂也转过脸来,流着泪把弟弟们扶起来,相对痛哭。然后又一同到婶娘屋里去,一齐跪下悔过,婶娘也被感动得痛哭流涕。从此以后,阖家言归于好。俗语说:“人有弥天大罪,一悔便消。”这话实在不错。
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王善人41岁
六十五、守坟圆满
我听王善人这样说过:
我四十岁那年冬天,守坟快要期满(1904年农历正月,三九二十七个月守坟期满)时,对我女人说:“我这回守坟期满,再不能给你们过家了。我要出外劝世化人,也盼望你们婆媳俩能立志化世。”她不同意。我便立志管自己,以后给我送饭来,我上完供,就不吃了。一连三天,她们婆媳俩一同来到坟上问我:“又为什么不吃饭了?”我说:“你们知道我是从哪儿脱生来的?”她们说:“不知道。”我就乐了。我又问我女人说:“你天天纺线做什么?”她说:“为了织布做衣裳穿。”我说:“人若是没了命,还用穿衣裳么?我实在告诉你们吧!我是从佛国来的,我要做佛国的事。你们不赞成我劝世化人,我就要回佛国去了,还吃饭做什么?”我说完了哈哈大笑。又告诉她们,佛国怎样的好法,快乐极了,真比娑婆世界强得太多。不像这个世界上,又怕女人,又怕孩子的,哪有福享?她们说:“我们听你的话就是了,你吃饭吧!”
守坟期满,六家子宣讲堂的人们赶车来,请我出山,直接到六家子宣讲堂。以后我就游走各地,专以度世化人为天职了。